第六章 纵马踏血跃荆榛，飞沙染泪断红尘
唐子正大喊： “徐夫人小心！”灵芸心下一惊，见巷口几个交趾兵持刀冲出，当即紧拉缰绳，那马被拉的一声嘶鸣。但贼兵刀口已到眼前，此刻避无可避。唐子正执剑催马冲出，跃在灵芸马前，挥大剑抵住贼兵手中朴刀。提起马头，借力而下，一击重劈斩倒两人。白依涛从后方赶来，手提长枪，侧身斜刺，又将两兵刺倒在地。一震之下，怀中的凝月惊的大哭起来。
楚灵芸惊魂未定，颤声道：“多...... 多谢唐大人救命之恩。”唐子正道：“徐夫人不必客气，这南城已尽是交趾贼兵，你若兀自横冲直撞，多半会丢了性命。我在前方带路，你与白家少年随我来。”
唐子正带几人走小路穿巷而过，行至五里桥，见苏缄父子与徐柏升皆被大军围困。唐子正纵马杀入阵中，左突右砍。突有一兵从房檐跳下，一刀斩在马臀之上，那马一声悲嘶，跃起挣扎，将唐子正甩在马下。贼军趁势向唐子正砍来，唐子正翻滚腾挪，伺机攻击敌人下盘。白依涛见势挺枪来援，飞马突枪向贼军猛刺。唐子正顺势起身，左足右踏，一招“回风舞柳”，将周围几人刺翻在地。
远处贼军弓手突放冷箭，“嗖嗖”几声，三箭连珠向唐子正与白依涛袭来，只听“铛，铛，铛”三声，徐柏升跃到二人身前，用单刀接过箭矢，右手翻转，将三只箭矢反打回去，三名弓手来不及躲闪，皆面门中箭，倒毙而亡。
楚灵芸急忙策马而来，伸手拉丈夫上马。徐柏升顺势翻身上马，此刻见妻子来此，心中又惊又暖，问道：“你与达儿为何不与唐大人出城？还要来此以身犯险。”楚灵芸怒道：“还不是因为你，让我与承达置身险地。我现在命令你，速速跟我们杀出城。”徐承达左手上手镯又开始颤抖，与前些日于烟姿坞渡口时相同，数道真气涌入身体，只是这次涌入的真气明显更强。
唐子正高声喊道：“苏大人，我这就来助你脱困！”言罢翻身上马欲再度冲击贼阵。那马先前吃过一刀，后腿处鲜血淋淋，已是踉跄不堪。苏缄叫道：“你速护送徐少侠一家出城，不必管我！”说话间几名贼兵围攻上来，一枪刺中苏缄小腿。苏缄“哎呦”一声侧歪倒地。
苏缄两子苏子明与苏子正急忙上前扶住父亲，拼死与贼军相抗。苏缄长啸一声，高声大喊：“吾义不死于贼手！”抬起手中佩剑，往自己颈中抹去，鲜血喷涌而出，慷慨赴义。苏子明见父亲引颈自杀，心中悲痛不已，心中暗道：“断不能让交趾兵夺走父亲遗体。”举起身旁火笼向父亲身上掷去，火焰引燃了身旁的茅屋，一时间火光冲天。交趾军见火势太大不敢上前，遂让弓箭手放箭，霎时间箭如雨下，苏子明与苏子正皆被万箭穿心而亡。唐子正心中大惊，正欲来救，但苏家三人皆已淹没火海，此刻只能遵守苏大人遗愿护送徐家人出城。高声喊道：“徐少侠，你们快随我来！”
徐柏升见苏缄自刎时，本欲出手相阻，但楚灵芸紧紧拉住自己手臂。此刻苏大人已赴国难，邕州城也已无险可守，只得先退出城外再做打算，遂纵马向北城门而去。
行至北门口，城门已被贼军攻破，镇南大将军宗宜正带领骑兵向城内冲来。宗宜见几人正欲出城，对手下人道：“李太尉有令，要将城内宋人斩尽杀绝，绝不能走脱一个，给我杀！”骑兵一拥而上，唐子正等人急忙持兵器抵挡。徐柏升从马上跃起，脚踏房檐向前一个侧翻，左手拽出寒光匕首，两点寒芒划过贼骑马腿，两马倏地中毒倒毙，将贼军甩落马下。徐柏升顺势向上纵起，向攻来的几个贼兵手腕砍去，出招时轻柔飘逸。贼兵只觉手腕如被柳叶划过，但霎时间毒素涌入体内，口洽鲜血而亡。
众人皆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匕首其貌不扬，竟然暗藏剧毒，见血封喉。交趾兵见此情景皆连连向后退却，无人敢再攻上来。宗宜见此情景怒不可遏，挥舞手中大刀斩掉一名后退骑兵的头颅，高声大叫：“再敢退却者，下场如同此人！”交趾兵不敢再退，但又恐惧徐柏升手中匕首，一时间进退维谷。
徐柏升见此情景，心中暗道：“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若如能够将贼将诛杀，贼军攻势亦会不攻自破。”想到此处，左脚踏地，向前跃起三丈，使用轻功飘到交趾骑兵头上。那士兵刚想挥手去抓，徐柏升身子一斜，又跳到另一骑兵头上，把骑兵的头当成了梅花桩。宗宜见徐柏升已到近前，心中大惊，急忙挥舞大刀劈砍。徐柏升身子向右一飘，那一刀不偏不倚的砍在了交趾骑兵的头上，那骑兵大叫一声，被连人带马劈成两截。
宗宜再一抬头，见徐柏升已站在自己坐骑头上，手中匕首向自己袭来，慌忙中掏出腰刀抵挡。宗宜本欲挥舞大刀向徐柏升砍去，但此时两人短兵相接，右手大刀难以挥舞。徐柏升趁势用右手朴刀向宗宜砍去，宗宜见避无可避，只得向后一跃，将自己坐骑推出。交趾兵见主帅落马，皆持枪向徐柏升攻来。徐柏升借力而起，一脚踢开宗宜坐骑，重击之下，那马翻滚而出，将贼兵撞飞。徐柏升在空中翻转朴刀，一招“落叶回打”将周围几人尽数砍翻。
宗宜心生胆怯，夺了手下骑兵的坐骑，欲向城外遁逃。徐柏升向前翻滚，翻身将一骑兵踹飞马下，顺势上马夺下那骑兵背后长弓，将匕首置于弦上，向宗宜射去。一条寒光闪耀而过，匕首正中宗宜背心，宗宜坠马吐血而亡。徐柏升策马而来，弯腰向下，拔下宗宜背上匕首，斩其头颅高举手上。
众交趾兵见主帅战死，战意皆无，四散而逃。徐柏升拉紧马鬃，冲杀出一条血路。楚灵芸与白依涛紧随在后。回头再看唐子正仍伫立在原地，徐柏升高声喊道：“唐大人，为何在此处踌躇不前？速速与我们杀出城去！”唐子正朗声道：“我遵守苏大人军令，送几位出城，既然几位已经脱困，唐某也算不辱使命。我身为邕州通判，如今邕州城破，我自当与贼军殊死周旋，死而后已。”言罢调转马头，又向城内奔去。徐柏升见唐子正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桥头，心下黯然。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徐柏升一家人行至都泥江畔，已是人困马乏。楚灵芸见前方有间河神庙，道：“柏升，我看贼军应该不会追击我们，不如在此休息一阵，找些吃食，承达与凝月也都饿了。”徐柏升本欲向西再行十余里，渡过乌泥桥再作休整。但此刻承达与凝月哭闹的紧，只得先在河神庙落脚。
几人行至庙门前，见庙门千疮百孔，门上楹联书“天雨虽大不润无根之草，道法虽宽难渡无心之人”，上面字迹皆已斑驳不堪。徐柏升见此楹联暗觉有些不吉，但此时只得随遇而安。徐柏升道：“我出去找些吃食回来，白贤侄，劳烦你守在庙门，如若见贼军追击而来，速带大家离开。”见白依涛点头应允，徐柏升转身出门而去。
白依涛持枪伫立在庙门外，庙外寒风凛冽，如冰刺骨。连日的征战逃亡让他劳累过度，再加上一天没有进食，不觉中眼皮愈发沉重，迷糊间做起梦来:“自己右手拿着一柄长剑，长剑上火光闪耀，左手拿着徐柏升的寒光匕首，正骑马驰骋在万军丛中，马蹄踏地呼呼作响，眼前便是大越国国都升龙城。忽然身后一股寒气袭来，一柄利剑刺入身体，只觉身体中血液慢慢凝结成冰，当转头想看刺自己那人的面容时，忽然大梦初醒。”白依涛急忙抖了抖身子，这才发现适才是在梦中，想必自己是站在寒风中才会做此噩梦。再仔细听远处的确有马蹄之声传来，急忙大喊：“你们快出来呀，交趾军追来了！”
楚灵芸急忙带承达与凝月从庙中跑出，此时李常杰率领交趾军已聚于庙门前。李常杰怒道：“你们适才在邕州城杀我兄弟宗宜，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言罢弯弓搭箭，五箭齐发，向楚灵芸等人射来。徐柏升在河边捕鱼，忽闻远处马蹄大作，急忙用“陆地穿行法”折回。见李常杰向几人发难，抽出朴刀欲挡下箭矢。但那箭来势迅猛，徐柏升勉强挡住三箭，还有两箭向承达与灵芸面门袭去。徐柏升把心一横，飞身跳跃到二人身前，那箭正中徐柏升小腹和左肩。徐柏升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倒地不起。
楚灵芸大惊失色，抱住徐柏升，口中颤道：“柏升......柏升......你不要吓我，你不要......你不要扔下我们母子！”徐承达跪在徐柏升身边，摇着父亲手臂，哭到：“爹地，爹地，你醒醒啊！”
李常杰吼道：“给我上，一个都别放过，斩下首级者赏千金！”交趾兵一哄而上，白依涛护着几人向庙中退去。徐承达悲痛交加，又突感全身剧震，颤抖难止。这一路上，但凡有死尸之处，他都觉手上手镯微微颤抖，手镯上七个小孔同时变成幽蓝色，同时有内力涌入体内。此刻体内内力翻涌，“气海穴”处一股强大的气力似要涌出体外，再看手镯上的两只貔貅已变成赤红色。
徐承达在瑶族老者那里学到了一些运转内力之法，只见他从气海提气至中庭、天突、云门、天泉、少海诸穴，最后汇聚于左手腕处“内关穴”。整个手镯也随之慢慢全部变红，一股强大的气波从手镯孔中贯穿而出，将庙门与准备冲进门内的交趾兵打的粉碎，手镯上其中一孔也由红变黑。
楚灵芸与白依涛皆大吃一惊。白依涛见此物正是月前自己与父亲打渔所获之物，没想到竟有如此威力，心下稍稍有些懊悔之意。徐承达自己也没想到，这手镯竟然破坏力惊人，只是仍未完全懂得驾驭之法。楚灵芸回过神来，急道：“依涛你过来帮忙把徐叔扶上马，我们先离开此地。”
楚灵芸与白依涛刚将徐柏升扶上马，交趾骑兵又围攻上来，徐承达抬起左臂，将体内内力尽数打出，六道红光闪过，一片交趾骑兵连人带马被化成碎片，手中的手镯又变回了黑色。几人趁机纵马向北而去。
渡过乌泥桥，徐柏升轻轻拍了拍楚灵芸后背，低声颤道：“就......就到这罢，我还有事情要交代，让我把......把话说完。白贤侄你去把桥断了，贼军就没......没办法追过来了。”
支开白依涛后，徐柏升缓缓从袍内抽出一捆竹简，对徐承达道：“这......这捆竹简记录了，我们徐家的一个重大秘密。战国末年，徐氏先祖在汾水之畔寻得了防风氏的巨人之骨与陨铁斧。遂将巨人骨磨为齑粉，加入硫磺，在地上连绘八枚巨大图腾。月圆之夜，立大斧于正中，取火点燃图腾，引滚雷击中陨铁大斧，将其分为八块陨铁石。又将陨铁石与硝石泡于人血为引，锤炼九九八十一天，得八部绝世神器，我这把寒光匕首就是其中之一。徐氏先祖为避战乱携八部神器逃亡各地，我只知道我们这一支祖上名曰徐骞，携带神器逃到了岭南。这卷竹简便是徐骞所著，其中详细记录了当年徐氏家族各分支及神器的用法。此事断不可对外人提起，如若武林中人知道神器存在，只怕我们徐家将祸事不断。”
“承达，你天资聪慧，本是个练武的好材料，但......但可惜，为父不能教你武功了，你手上的那个手镯，我料想应是其中一部神器，我想详细的使用方法，你会在竹简中找到答案。日后你去了徐州，要听母亲和外公的话......”
“灵芸，我此生对你不起，把你从镖局里拐出来，却没能好好照顾你，你会不会原......原谅......”徐柏升突然停语，便此气绝而死。
楚灵芸哭道：“我......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从来都没有......”
一声凄鸣划过天空，北风席卷起漫天飞沙，黏在浸满眼泪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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