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下
（一）
虽然后背依旧隐隐作痛，但我还是决定去一趟龙虎山，因为胖子放言，天师诞还将与正一、全真两大教派再次相见。
所谓的天师诞，又被称为天师神诞，即五月十八张天师的生日，是道教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每年这个时候，天南海北的道士、信徒都会齐聚道教发祥地龙虎山。选择这个时候与正一教硬碰硬，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大事。况且，烟雨楼的那枚山鬼钱还在我身上。
回到家，我赶紧收拾行李、向报社领导请了假，准备连夜出发。
"以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去肯定不行。"从二百大回来，胡老板一路把我送回了家。
"问题不大。"我简单打包了几件衣服，正准备出门。
"cookie怎么办？"cookie是小狗的名字。
"也一起带去。"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还想一路逃安检吗？动车上肯定带不上去的。"被胡老板一问，我竟不知如何是好。
"反正我辞职在家闲得发慌，我开车和你一起去。去之前，我们还得带上一个人。"
"谁？"
"大员外陈彬。"
陈彬是杭州本地人，也是我们当中第一个实现财务自由的人，所以绰号"陈员外"。到达陈彬家，刚好是晚饭时间，一起吃过晚饭，胡老板开门见山，邀请陈彬一同前往龙虎山。
"好的，公司的业务刚好告一段落，也想出去散散心。"陈彬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这次出门可不是旅游，你得有心理准备。"胡老板把嘉兴鬼市集会、我被打伤、意外获得山鬼钱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与预料的一样，陈彬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
"那我更加得去了，三个人相互间有个照应。"说完，他火速打包了衣物，一起坐上了胡老板的车。
杭州与龙虎山相距400多公里，从杭州出发沿着长深高速、溧宁高速、沪昆高速一路向西北，车程约6个小时。一路上，疲惫不堪的我一直在睡觉，狗子一动不动地趴在我的身边，睡梦中隐约听到胡老板和陈彬在谈论山鬼钱，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距离龙虎山风景名胜区管委会还有1500多米。
"我们赶紧找找边上的酒店，明天还要早起。"胡老板开了6个多小时的车，满脸疲惫。
"快先去镇上看看，就怕临近天师诞信徒和游客太多，酒店旅馆全部爆满。"
果然不出陈彬意料，我们在龙虎山镇上来回开了两趟，酒店旅馆全部客满，难道今晚三人一狗要睡车里？正当我们发愁的时候，一位旅店的大姐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往前过了天师路就是326县道，边上的龚店村农户家可能还有房间。
往大姐手指的方向，我们沿着正一路一路往东走，果然在路的尽头发现了"龚店村"的牌子。沿着指引牌往里几百米，就看到了村委会大门，微弱的路灯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一动不动地坐在小板凳上，手里还拿着一块泡沫板，上面写着两个红色大字：住宿。
正当我准备摇下车窗向老奶奶询问住宿房间时，陈彬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老干部别开窗，我们快走！"
（二）
三个人原本已经疲惫不堪，却被陈彬一句话惊醒，胡老板马上启动了车，准备往回走。
"发生了什么？"我一脸疑惑。
"现在是凌晨1点40分，一个老奶奶一动不动地坐在村口迎客，你们觉得正常吗？走进一看万一是张着血盆大口的脸！"陈彬语速很快，但声音却很小。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莫非我们遇到鬼了？"胡老板也紧张起来。
"不会吧……"被他俩一说，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但马上又觉得遇到脏东西的可能性不大，"你们看村里有些灯火依旧亮着，老奶奶补贴家用出来揽客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都说狗有灵性，你们看狗子还是乖乖得躺着没有什么异样。况且，这可是道家祖庭张天师脚下，哪路小鬼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此地兴风作浪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
犹豫片刻，胡老板按了按喇叭，老奶奶好像被惊醒一样，猛得抬起了头，然后用泡沫板向我们招了招手。
"虚惊一场。"大家相视苦笑。
在老奶奶的带领下，我们一直往里走，在路的尽头找到了双福客栈。名字虽然叫做客栈，但称之为农家小院更为贴切，三层高的农宅里客房并不多，但总体还算干净。这个点，所有单人房已经全部出租出去，只剩一个四个床位的卧铺房还有三个空位，我们马上付了房费住了下来。
和我们一个房间的是素衣打扮、头发盘在头顶的中年男人，腰间也挂着一枚山鬼钱，经历嘉兴鬼市后，我基本断定他是一位道士。我朝胡老板和陈彬使了个眼神，他俩马上心领神会。中年道士见我们进门，颔首示意，相互打过招呼之后，我们各自爬上了自己的床。
陈彬与胡老板住一个床铺，陈彬在下铺，胡老板在上铺，我则选了剩下的中年道士上面的床铺，并偷偷把狗子带上了床，中年道士虽然发现了小狗，但并没有说什么。没多久，就听见了胡老板和陈彬的鼾声。
我看了一眼手表，凌晨2点一刻，正当我准备闭上眼睛睡觉时，枕头边的狗子发出了一声低吼，我赶紧握紧它的嘴巴，防止它惊扰到大家。但狗子不依不饶，不停得挣脱我的手，然后再度发出低吼。
下铺的中年道士咳了一声，暗示我管好小狗，但狗子 一反常态，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停得挣脱。我实在没办法，把它抱下床，打算再去外面溜一圈。陈彬和胡老板的鼾声没有间断，看来是累坏了。
我牵着狗绳带着狗子下了楼，客栈的大门敞开着，老板娘已经回屋睡觉，门外除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万籁俱寂。龙虎山作为道教祖庭果然名不虚传，凭借明亮的月光，随处可见龚店村家家户户门楣上贴着道教符咒，客栈大门里，迎面就是常年供奉的张天师画像。
一下楼，狗子便不再低吼，原来是想上厕所了你这家伙。
我被狗子牵着走，沿着客栈的低矮的围墙绕到了后院，这个点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候，一阵微风刮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终于被我逮到了，这次要你的命。"我清楚地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脊背瞬间开始发凉。
（三）
我迅速转身靠墙，并没有在身后发现任何人，狗子机警地朝着院内低吼，似乎在提示我威胁来自里面。我安抚完狗子，趴在围墙上顺着灯光往里看，两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在一楼最靠后院的房间内喝酒，桌上几盘小菜已经被消耗殆尽，只剩一盘花生还有剩余。
"总是挡我好事，真是不知好歹，杀！"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显然已经喝醉，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也已经微醺，做了"嘘"的手势，示意他小声点。喝醉的中年人似乎意识到这样可能会惊扰到其他人，又坐了下来，给自己倒满酒，然后一饮而尽。
"嘉兴烟雨楼这帮寒酸道士如此坏事，师兄这次有无一招制敌的把握。"微醺的男人问。
"原来搬山派的假道士，没想到这么快又要见面了。"我心里默念，把身子往墙外缩了一点。
"当然！"喝醉的男子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看着!"
醉酒男子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双手开始摆弄手势，双手伸直，手心向上叠放，左手在上，右手中指弯曲勾住左手中指根部……
"急急如律令！"随着醉汉一声咒语，后院闪现一个高大的黑影，在月光的照射下，黑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只见其身披明光铠，肩为虎头肩，盔留长缨，手握钢刀，是典型的明代将军形象。不过等他转过身来，我几乎跌倒在围墙之下，原来盔甲之下是一具青面獠牙的死尸。电光火石间，死尸手起刀落，右手边的巨石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经历几百年的历史，死尸不仅没有腐烂，牙齿还在不断生长，如果去掉服饰，像极了西方影视剧当中的吸血鬼。此时的狗子已经由低吼转为瑟瑟发抖，但它还是倔强得站在我的身边，一副誓死保护主人的样子。我蹲下身，深呼了一口气，抬起头继续观察院内的变化。
"这是？"看到凭空被召唤出来的死尸如此勇猛，微醺男子大惊失色，接连鼓掌称赞，"好！好！好！"
"我方才使得是招魂印，师弟看到的似乎是肉身，实际上尸体的魂魄。这是我不久前找大墓时发现的恶鬼。此等战将，在当时也应当是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大将军。"
说完，醉酒男子又念动咒语，左手无名指勾住右手小指，右手无名指勾住左手小指，两个大指再压住无名指，双手的食指、中指伸直，合掌。轻声一句："解！"，身披铠甲的恶鬼应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妙！秒！"微醺男子一番夸赞之后，似乎还不放心，"不过，这次天师诞高手云集，玉虚老头道行极深，师兄是否还有其他准备。"
"当然，明天正午天师祭，玉虚道士会当众饮下祭酒，我早已经买通内部人员在祭酒中下了毒。等老道士毒发身亡，我们去取了他的命符，然后直奔南极观。"
听完这番话，微醺男子终于踏实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是笔大买卖，张钰的命符美国人出价2000万，他肚子里那颗内丹有更是出到了8000万，都是美刀。"醉酒男子也哈哈大笑起来。
"汪！汪！"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身边的狗子竟大叫了起来，我赶紧蹲下来捂住狗子的嘴巴。
"谁，谁在偷听我们说话？"两个假道士马上从屋内冲了出来，两三步就到了跟前。
"这下死定了。"我把cookie抱在怀里，准备大喊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话到了嘴边，却喊不出声音来。
（四）
正当我准备大喊时，努力一起身，头撞到了床沿的柱子上，疼得我直搓额头。
"我怎么在床上？"我的记忆有些错乱，明明是十分真切的场景，怎么就……不过，我开始庆幸这只是梦境，不然很可能已经小命不保。
我看了一眼睡在枕头边的狗子，它一副刚刚醒过来的样子，不停地发抖，难道它和我做了同样一个梦？感到神奇之余，我摸了摸它的头，安抚它这只是梦境不用害怕，没多久，狗子也睡着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凌晨3点半，才刚刚过去一个小时。房间里的鼾声与窗外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经历一天的舟车劳顿，倦意一次又一次袭来，我却丝毫没有睡意，辗转反侧多次，还是决定做点准备工作。
从事新闻行业多年，我对各类信息极为敏感，能从简短的文字中找到关键信息。于是拿起手机，开始搜寻当地的新闻，一则名为"天师诞明天启幕，玉虚道长带你领略古老祭酒仪式"的链接映入眼帘。
我马上点击进入链接，飞快地搜索着关键信息，"作为六十三代天师张恩溥唯一健在的亲传弟子，玉虚道长将主持明天盛大的祭酒仪式，正午12点，他将作为道教代表饮下祭酒，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看到这里，我不禁感到头皮开始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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