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群星闪耀之时（17）
寒鱼昏昏沉沉地躺在一楼的躺椅上，午睡之前，短暂的下了场小雪，馆长把寒秋的东西都交给她，她抽出一条毯子，裹在里面看了会书，等到午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不知道什么时间了。醒在下午静悄悄的图书馆，会让你觉得世界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这种感觉时常会让人记起孤独本身的样子。
她打哈欠的时候愣了一下，深红色的木桌上摆着一封信，她记得很清楚，这封信在她午觉之前并不放在这里，她探身看了看，图书馆里面依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让她有些警觉，成为天赋者就是作为人的各种能力迎来爆炸式增长的过程，她虽然睡着了，却没听到任何脚步声，这说明那个送信的人走路比猫还要轻，这么安静的情况下有人走到她面前放下一封信她却没有发觉，那这个人拿走她的生命也只是想或不想的事而已。
她坐回椅子上，目光投到信上面去，收信人那里写着‘科苏鲁收’，送信人一栏上面是空白。
寒鱼不知道科苏鲁是谁，但这个图书馆内能收信的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她盯着科苏鲁三个字看了好一会，才伸手拿起信。
信件很轻，里面不像是装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寒鱼拿着信上了二楼，科苏鲁的房间她入职的时候来过一次，是一间装饰风格很复古的房间，摆着沙发和酒柜，长长的桦木书桌上面除了几本书什么没有，科苏鲁就坐在书桌的后面，他的身后是一幅巨大的油画，油画上面内容很寻常，没什么风格，但这幅画很有名，即便是寒鱼也听说过，画卷上面是一队天使和恶魔正在交战，除了作者的画工精美，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之所以这么出名是因为这幅画曾拍卖出上百万的天价，有很多人觉得这是作家联合拍卖行的炒作，但作家早已经死了，这幅画被拍下，却没被取走，买家留下了钱却没带走东西，所以虽然这幅画不出彩，名气却很大。
科苏鲁这幅画是仿品，比原作要大上很多尺寸，而且最吸引眼球的是他把整幅画倒置了过来。
寒鱼走进来的时候，科苏鲁正端着酒杯品酒，上班的时候职员可以睡觉，馆长可以喝酒，这间图书馆的管理之所以这么差，和散漫的管理风格离不开关系。
他此时坐在那里，穿着正装，一身风雪，倒像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您出去了吗？”寒鱼问道？
“参加了一个老朋友的葬礼。”
“有什么事？”科苏鲁放下酒杯问道，他杯中暗红色的液体沉浮着冰块。
“有您的信。”寒鱼把信递过去，说道，“应该是您的信。”
科苏鲁拿起信，看了一眼，笑道，“谢谢你了。”
寒鱼送完信却没有离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科苏鲁正要打开信，看了她一眼，好奇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寒鱼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这间图书馆并不属于议会，不属于市政厅，甚至不属于冬叶城，我说的对吗？”
科苏鲁重新放下信，摇晃着酒杯中的冰块，对于寒鱼的话没有任何表示，“哦？”
寒鱼说道，“我专门拜托别人去市政厅查过相关的文件，这间图书馆从建立到运营都是有完整的授权的，所有的手续和证书都一应俱全。”
“那就说明没什么问题吧。”
寒鱼摇摇头，“按理说是这样的，没有任何纰漏，但是我看着这些东西，下意识却感觉到不对劲。”
科苏鲁没问她是怎么查到这些东西的，只是饶有趣味地问道，“哪里不对呢？”
“这间图书馆不属于冬叶城。”寒鱼说道，“我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又重新看了所有的文件，所有的文件上面都只是重复着相同的意思——允许，却没有任何一份文件上面写着这间图书馆是属于市政厅还是议会或者任何一个组织，换句话说，这间图书馆是冬叶城是空白地段。”
科苏鲁笑笑，说道，“比起你哥哥，你实在是聪明的过分了，不过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
这话似乎有其深意，某种程度上算是科苏鲁承认了寒鱼的话，寒鱼保持着警惕问道，“什么意思？”
“我会为你解释的，既然邀请你来到这里，那我就准备好向你说出所有的事，只是不是现在，我相信你也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我如果不接受呢？”寒鱼说道。
科苏鲁淡然笑道，“这世界的事情说到底都是交易，交易无非是双方交换东西，我如果没办法提供足够吸引你的东西，那你自然可以不接受我的邀请。”
“那我选择拒绝。”寒鱼果断说道，她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吸引到她，她起身就要离开，但是科苏鲁接下来说的话留住了她。
“如果说和你哥哥有关呢？”
寒鱼转身，缓缓问道，“你知道我哥哥在哪？”
科苏鲁摇摇头，说道，“现在还不知道。”
“他还活着？”
“我目前知道的也没很多，只能说应该还活着。”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寒鱼盯着科苏鲁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他有没有撒谎。
“可是你宁愿选择相信我对么？”科苏鲁问道，“即便你知道这可能是个谎言。”
寒鱼转身走了出去。
科苏鲁拆开信，信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从窗外卷起的风关住了门。
科苏鲁将信封放在桌子上，起身去关了窗户，他转身的时候，桌子前多了另一个老人，他坐在那里，身体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默默看着桌上的酒杯。
科苏鲁对他的出现没有表示惊讶，他微微低身行礼问道，“塞西老师，出什么事了？让你亲自投影过来。”
塞西举起手，他手上托着一杯酒，“没什么大事，白星去了西边，他不放心，想亲自去看看，我劝不住他，就过来通知你一声。”
“白星那个孩子太容易着急了，不过他做事还是有分寸的。”科苏鲁托着酒杯，“让您亲自过来，也还是因为老朋友吧。”
塞西向他举杯，说道，“他算不上我的朋友，但是他值得我在他的葬礼上举杯。”
酒杯在不同的空间相撞，片刻的沉默后，科苏鲁说道，“他没留下任何东西。”
塞西叹息道，“这也在我们的猜测之中，他一直不赞同我们的想法，死亡不会让这种人轻易改变主意的，越是绝望，越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可不一定。”科苏鲁摇摇头，“信念越坚定的人，越会被一些不寻常的理由说服。”
塞西说道，“那份力量如果就此结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极尽辉煌的过往和无人知道的落幕是一对孪生姐妹。”
科苏鲁转身看着自己身后的天使恶魔交战的倒画，冷冷地说道，“如果是孪生姐妹，那无论是姐姐还是妹妹，我都要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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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把寒秋卷进山洞里，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开林刚刚睡下没多久，此刻揉着眼睛醒来，惊讶的叫了一声，说道，“你不是那个……人吗？”
到底是哪个人呢？如果不想说哑巴，请掩饰的更真实一点好么？
素焰没想到自己插的旗子被人这么快地拔掉了，没有说话，倒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她从寒秋的出现中理解出了错误的意思。
“出了什么事了？”素焰问道。
寒秋愣了一下才知道她什么意思，他心中一暖，这个看起来二的不行的姑娘，自己都饿着肚子，还在担心萍水相逢的人有没有出事。
他摇摇头，从包裹中拿出了一点吃食，递了过去。
猪肉干的味道带着原始的肉香和生硬，素焰和开林啃了很久，才吃完一块肉干，肚子依然是饿的，但是寒秋生怕她们骤然暴食会肚子疼，没有继续给眼巴巴的两人投食。
知道寒秋不是来求救的，素焰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专门过来给我们送东西吃的吗？”
开林揩了揩嘴角，确认自己没有太过不雅，笑道，“小姐你又忘记他不能讲话了。”
寒秋神色微微僵硬，这个事情似乎是过不去了，他决定把这场恶作剧进行到底。
“小姐他要干嘛？”开林看着寒秋在地上到处翻找。
“他是……要在地上写字给我们看。”寒秋找了一根粗细均匀的枯枝，素焰见状回答道。
“他居然识字呢。”开林惊讶道，她知道穴居人的识字率其实是很低的。
“这确实是少见。”素焰评价道。
这两个人压根就没看出来寒秋根本不是穴居人。
寒秋早已经习惯了这对主仆的粗枝大叶，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字，开林跟着他的笔画一字一顿地读出来。
“骑马……四个人……是未婚夫……带你们回去。”
素焰嗔道，“你瞎读什么！”
开林嘿嘿道，“小姐，你有这么多未婚夫呢。”
素焰没搭理她，对寒秋问道，“有人说是我的未婚夫来接我回去？”
寒秋点点头。
伊斯只是给自己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没想到说话的人无心，听话的人却当了真，寒秋自然想不到伊斯连正式和素焰见面的机会还没有得到，所谓的未婚夫自然是不存在的。但是素焰猜到了是谁，听到这番胡言乱语，伴随着好笑的当然是内心深处的隐怒。
开林也反应过来，她有些迟疑，说道，“莫不是伊斯……”
“想必是他了，看来我似乎变成了他的未婚妻，他好大的胆子，我看他不是什么兰尼斯特的继承人，而是我父亲啊。”
寒秋感受到了一丝冷意，伴随着素焰的怒气，洞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开林也很少见小姐露出这样吓人的表情，把头往衣领里缩了缩。
“告诉我，他除了这些还说什么了？”
寒秋在地上写道，“他要你的位置，我们没说，他就走了。”
素焰点点头说道，“谢谢你们帮我瞒着，他不是我的未婚夫，只是一个讨厌的追求者，见他的面都是对我的侮辱……不提这个了，你就是来给我报信的吗？”
寒秋继续在地上写着，“如果你们要去北方，不妨和我们一起，我们也在向北方迁徙。”
他提着树枝写字倒是觉得挺开心的，这种特殊的表达方式也有其魅力所在，起码寒秋自己这么觉得，欣赏自己的字体，看着它们在沙地上成型有被擦去。
“嗯？”素焰有些讶然，“整个部落向北方去吗？”
寒秋点点头，算起来从出发到现在也快半个月了，按照目前的进度，可能还有两三个月的路程要走，这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如今有音姬的存在，队伍就不会太多的受到来自于恶魔的威胁，如果接下来再碰到领主级别的恶魔，想必也不是很大的问题。
冬天的荒野和夏天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拜托了恶魔的威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对于这些长期生活在荒野上的穴居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荒野是一个四处都是危险的宝库，危机下面是富饶的土地。
素焰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寒秋怀疑她根本没有思考，只是意识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小侍女根本没办法在荒野上生存罢了。这也省去了寒秋很多麻烦。
素焰捏着一个雪球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啄下去，她对于寒冷熟视无睹，就着雪水咽下肉干，对于这些食物她吃得心安理得，而且还觉得没那么好吃，如果不是大饿了一场，估计这种粗糙的肉干也不符合她的口味。
“说起来你也是天赋者，而且等级还不低的样子。”
寒秋差点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他点点头。
“估计是自我觉醒的天赋者吧，连术都不会用，就靠着蛮力。”开林把寒秋那天拯救大家的表现称为蛮力，这让寒秋有些不爽，不过开始从音姬那里学习术之后，他也认可了自己那天将绯红缠绕凝聚成火球确实和蛮力没任何区别。
素焰说道，“虽然我对烈焰系了解不多，但是可以教教你怎么释放一些基础的术，原理还是相通的。”
寒秋还没拒绝，开林就抢着说道，“小姐你忘了，他明显是认识那个烈焰系的大天赋者的，看他们那样子，似乎感情还很深厚呢。”
提及音姬，素焰有些不爽，在她看来，音姬的态度就是轻蔑地挑衅，私下里和开林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谈及那个年轻的不像样的大天赋者，还有些言不由衷的羡慕。
两个人一路上叽叽喳喳就没停过嘴，寒秋从她们闲话似的谈论里面找不到任何重点，净说些古古怪怪的故事，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也没个重点，虽然声音很好听，但是吵得寒秋脑壳疼。
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是经济、政治、文化或者是战争，其实只是套着另外一个世界的衣服而已，换了花样的还是相同的体系和相同的故事，对于寒秋来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谈起天赋者，新鲜的地方还有很多，他对天赋者的了解很少，以前甚至会刻意躲避这些信息，但是现在自己也成了天赋者，所以寒秋其实很想听她们谈谈关于天赋者的事情，但她们并不能听到寒秋的心声，自顾自地聊些无趣的爱情故事和小道传闻。
从来时的脚印踏了回去，没过多久就走回了和大部队分开的地点，寒秋正准备调整路线跟上音姬一行人，但是脚下凌乱的脚印给了他信息。
他正要回头示警，发现已经来不及了，素焰和开林望着远方，那里有牵着马的四个人正往这里走过来，“看来他似乎没有相信你们的话。”素焰说道。
用无懈可击额的话语和事实，给寒秋等人种下心理阴影的种子，逼着他们去找素焰，然后再守株待兔等待他们主动回到这里，这就是伊斯的计划。
兰尼斯特被称为‘战栗长枪’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算不上好听的‘食尸鬼’，这是有原因的，不择手段的行为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寒秋说道，“这些人也太阴险了吧。”
素焰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怎么会说话。”
开林被一波波的冲击冲昏了头脑，她更加难以置信地说道，“小姐你怎么说脏话。”
素焰把嘴捂住，眼睛依然瞪着寒秋。
寒秋笑道，“起码待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之后大家都不会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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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辆马车在苍白的平原上高速奔驰，载着马车的与其说是马，不如说是某种恐怖的怪兽，它们的四蹄踏在雪地上，直接破开雪地，带起漫天的雪花，抬起来地时候，蹄子上面带着耀眼的电光，它们拖着马车飞一样的行驶在雪地上，喘气有如惊雷。
如此快的速度下，车厢本该被颠簸得直接散架，但是三架并驾齐驱的马车安稳的像是停在平地上一样，呼啸迎面得狂风甚至吹不动车厢的帘子。
“上次我去千鸟城的时候，这一带还全是出没的恶魔，雷龙跑商几十公里，就会变成惨白的骨架。”中间的车厢有人说话，他的声音平静地传到了两旁，视风声于无物。
“也只有你们把这种毫无战斗力只有外表吓人的畜生称之为龙，如果真的有恶魔出现，它们恐怕没办法拖着你跑一里路就害怕地趴在地上等死了。”右边的车厢中有人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如果雷龙胆子和力气一样大，驯服它们会这么简单吗？”中间的人似乎在摇头。
“所以白星连坐这种车，都觉得无聊对吧，白星？”右边的人笑着问道。
没人搭理他。
一路过来，左边车厢的人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此刻他突然说道，“我到了。”
确实如右边车厢中的人所说，白星对于坐在这种车厢里面没有任何好感，他感觉自己到了目的地附近，就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另外两人停住马车，三人彼此告别。
“我到了。”白星重复道，他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身披着黑色的重甲，露在外面的身体肌肉虬结，壮硕无比，黑色的铁枪被他背在身后，腰间还别着苍蓝色的长剑。
中间的人从车厢里出来，他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的人，身穿着一身白袍，他声音低沉曼吟，十分温和，“我此去梅托城，就不继续陪你走下去了。”
白星点点头。
左边车中的人一直没露头，只是在车里叫道，“千叶城是个讨厌的地方，为什么不让白星去。”
白星没理他，转身离开了，他的马车跟在中间那辆马车的后面，三个人分道扬镳，去往三个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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