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年少江湖
天地威寒，风雪漫天舞，山野间白雪皑皑，人迹难寻，怒寒冷风入骨三分。寂静之余传出一阵阵马蹄沉闷的声音，然是，树梢上抖落厚厚的白雪，露出原本被白色复盖的枝丫。
一骑红鬃骏马，在白茫山野间显得格外惹眼，即便寒风凛冽，它仍旧双目有神，蹄步自傲。
神骏上一名二十出头的弱冠少年，头戴缁色破旧风帽，身着黛蓝皮貂，双手缩在衣中，身上的披风落满一片银白，添了几许落拓。他双眸紧闭，神态自若，唇角却又浮上一抹浅笑。
他未拉紧神骏的辔头，而是放任它奔走，神骏鬃毛旁悬挂了一把佩剑，倒是像极了四处游历的侠客。只见他须臾便又明眸微睁，攸然，前方突现一座破旧的庙宇，浅笑依然，“看来今晚有着落了。”附身拍了拍身下骏马，“奔雷，我们过去避避风雪吧。”马儿似回应地打了个响鼻，驮着少年调转了前行的方向。
庙外风雪连天，庙中却是一派豪情。野兔架在火边被烤得焦黄，偶尔会有一两滴油滴落入火中，火苗窜起带起了烤兔的香味。
虬髯老者拄着杖，时不时看向门口：“老三的动作可真慢啊，这兔子都快焦了。”
“大哥莫急，怕是风雪太大耽搁了，再等等吧。”衣着较其他人整洁些的方老五在一旁添了把柴。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半响，风雪瞬时间袭入，火焰随之摇摆。一名相貌耿直的大汉步入，转身将风雪关在门外。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憨笑道：“雪真他妈的大啊！老五，你的竹叶青老子给你弄回来啦。”大汉从怀里掏出一壶递给老五，然后搓了搓手又从怀里掏了两坛出来，“也不知道你那有啥喝头，甜歪歪的，没劲。还是我的烧刀子好，够味。”
方老五与裘老三都是好酒之人，只是前者品，后者嘛，那就是灌了。
方老五也不搭理那蛮汉子，接了那小壶放置在早就搭好的简易炉子上，顺手撕了条兔腿扔了去。
“哎嘿！好兄弟。”蛮汉裘老三接了腿，就着酒咬了一大口，“好吃！”
“老二老四呢？哪去了？”裘老三嚼着肉，话说出来却也一点不含糊。
“出去打探帮主的消息了，一大早就出去了。”方老五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只是握着酒杯。
“到现在都没回来？”看到老五点头，裘老三突然觉得嘴里这肉也不香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吉利的话被裘老大一个眼神瞪回了肚子里去。
外面的雪势愈加的大了，庙门将寒冷都挡在了外面。庙里的人喝着酒分食着野味，倒也惬意。
须臾，正独享他那壶竹叶青的方老五抬起了头，裘老三微醺混浊的目光多了一丝警惕，裘老大拄着杖正襟危坐，脸上甚是严肃。
在裘老三的示意下，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身上挂了四个破布口袋的男人起身，打开了庙门。
霎时间风雪袭卷了整个庙宇，火焰也在着暴虐的侵袭中湮灭，可没有人去关注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庙门前的一人一马。
破旧的风帽压得极低，让人看不清面容，可从那光洁的下颚就可知道此人年纪尚轻。马光从形态就可知是匹难得的良驹，可立于此人身旁却成了陪衬品，可见此人造诣极高，已于无形之中自成气场。
“阁下是？”方老五跺前一步，拱手问道。
少年摘下风帽，可面貌依旧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只让人感觉那笑容甚是温润，端得一副谦卑之相，道：“在下姓娄，天寒地冻，前辈可否允在下进这庙里避避风雪？”
“这破庙也不是私人的地方，你自进来罢。”薜老大对这少年倒是欣赏。
众人得了老大的示意，放松了警惕，生火的生火拾柴的拾柴，好不热闹。
“娄小哥，快快进来，喝口酒暖暖身子。”裘老三两步跨出，拉着少年向庙里走，甚是热情。
可少年一动未动，笑意未减，仅虚虚抬了抬手，只卸了裘老三的力。裘老三眼中精光一闪，嘿嘿一笑。别看他平常一副憨傻状态，实际上精得分明。
他本就有试探之意，手上自放了两三分力气，而此人轻飘飘一下就卸了他的力气，却未拂去他的手，可见此人绝非池中物。
“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少年拱手，目视这红鬃骏马，眸色温柔。
“娄少侠可是要为这马讨要一分温暖？”方老五除了爱酒，还对马多有研究，适前虽也惊叹于少年英杰，倒更多还是对这马的惊叹。看这少年的神态，也是个爱马之人。
“这奔雷同我感情甚好，今日风雪严寒，倒也想让它入屋暖一暖，只是怕扰了各位的兴致。”
“人与马同是生命，一起进来便是。”
薜老大摸了摸虬髯胡子，已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闭了目养起神来。
裘老三搂了人的肩膀推着人进庙，而方老五则领着马入内，择了个安静的角落，还抱了些干草，之后端了碗温水和着干粮喂食，倒显得马比人还金贵了。
“这老五的痴病又犯了。娄小哥你这马可有福了。”裘老三倒了一大碗酒递给了少年。
“少侠这是要去哪？”养神的薛老大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扬州。”娄氏少年接过酒碗，一饮而下，燥酒入喉，身子倒也暖了不少。
“听口音，少侠是扬州人？”
“是。”
“哈哈哈，原来是我扬州之人，难怪一眼看着便觉着亲切得很。”裘老三哈哈大笑连拍了少年好几下。
“娄少侠，你这马可是那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方老五不知何时回到了人堆，可那眼却还焦着在那马匹之上。
“能驯服如此之烈的马，少侠必是人中之龙凤啊。”
“前辈谬赞了……”
裘老三扯住少年，“你别搭理他，老五就是这样，只要马好，人都是好的。”
酒过三巡，庙宇之内已是醉意熏熏，大多数人寻了个地方自去睡了，一时间，鼾声四起。
“少侠好酒量，倒是有千杯不醉的气势。”薛老大用柴火拔动着火光，添柴之余称赞道。
“前辈过奖了，虚虚几杯称不上千杯不醉。”少年谦卑道。
风雪渐停，白雪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四周静谧，暗藏着波涛汹涌。
屋内娄氏少年，与薜老大相视一眼，轻笑如玉，“这风雪好不容易停了，却也不叫人安宁。”翻手一掌绵厚掌力运出，柴火飞起直撞庙门，只听两声闷哼声，门未开，门外的人却飞出两米远。
片刻死寂，门外脚步声急促，既被发现也就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听声音，也有十来人。”
“这庙太小，恐怕也挤不来。未扰大家清梦，不如到庙外赏赏雪景，前辈您说可好？”
“甚好。”
话落，薛老大与娄氏少年已立于庙宇之外，四周被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包围。
“拿下丐帮五大长老的首及，即刻撤退，莫要恋战。”浓云遮月，看不清为首人的面孔，但其声音低嘶暗哑，仿若地狱爬出的恶鬼之声，好生可怕。
两道破窗声传来，应声而倒的是两个意欲入庙的黑衣人。穿喉而无血溅，可见发射暗器之人手法之精准速度之迅疾。
只听薜老大沉声道：“阁下是谁？老朽兄弟五人与阁下有何怨仇，竟要取我等项上人头？”
“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那厮眼中虽有异色，却也不由分说，提刀袭来。
裘老大执杖迎上，与这为首的黑衣人缠斗，功夫自在伯仲之间。
少年佩剑未出鞘，游走在其他黑衣人之间。间或一两枚石子暗器自庙中射出，倒与少年颇成默契。
“来者究竟何人？何以如此缠斗？”薜老大打斗之余，尚有余力追问。
“取首级，勿缠斗。”为首男子沉声道。
“呵，好生狂妄！莫不是我们这几个丐帮长老当假的，脑袋让你们轻松拿去？”屋里窜出一道壮硕的身影，怒喝道。
敌人虽有十几人，可真正叫人提防的也只有寥寥五人。然这五人出手束手束脚未尽全力，其余人却已经被放倒了。四人对五人，倒也势均力敌。
缠斗间，娄氏少年笑容不减，却多了一抹了然。
为首一人见久战不下，当下决定速战速决，刀换左手，右手运气，对着薛老大一掌袭来。
敌人气势突然暴涨，想来是用了全力，选择的时机也是极其刁钻，正好是薛老大旧力刚泄新力未起之时。此时硬接敌人全力一掌，恐也是凶多吉少。
然，就在敌人的掌力即将袭上薛老大的胸膛之际，娄氏少年却突然出现在了薛老大所处的位置，翻手复掌，正与敌人相对。而薛老大也于娄氏少年之前的位置杖杀了一名黑衣人。
不疾不徐，顷刻间已完成了一场完美的配合。薛老大回身看去，惊叹不已。
那娄氏少年与黑衣人一掌之后仅退了两步泄了后劲，脸上笑容依旧，气息未有一丝紊乱。反观那黑衣人竟倒退了十数步，乱了呼吸，气势已被泄了七八。
剩余三人见势不妙，骤缩至黑衣人身旁，听其指令。
“撤。”黑衣人压下胸前翻涌的气血，冷冷地看了少年一眼，一声令下，四人加上那具被薛老大打死的尸体皆没入夜色，消失于白茫山野间。
四下倾刻静了下来，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安然。
“过瘾，真过瘾！”裘老三对着敌人消失的方向大笑。
薜老大转眸看向娄氏少年，那须臾间的配合可见少年运筹帷幄之能，而且与那黑衣人对掌竟不落下风反压制敌人，可见此子内力之深厚，武林当今也鲜少有人匹敌。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大哥，这些人怎么办？”方老五从庙中走出，那出神入化的暗器便是出自他手。
“既然他们将那具尸体带走了，而这些留下了，想来从这些身上是查不出什么了。留着无用，烧了吧。”
“娄少侠，今晚真是多谢你了，以后只要有需要，我们兄弟五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薜老大语毕，拱手一揖。
娄氏少年忙上前将薜老大扶起：“前辈言重，以后在下若是馋酒了，必来讨要一番。”
“哈哈哈，好啊，想喝酒就来找我裘老三，管够。”
薛老大只看着少年但笑不语。他刚刚只是一时嘴快，但这少年却以酒轻描淡写地略过，既解了他的尴尬，也不失礼貌，此子当交。
“快天亮了，休息一下吧。”薜老大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便大步入了庙宇，随后跟着的是方老五和裘老三，眼中皆是对少年的赞赏。
风拂枝丫，带下片片冰花，少年伸手承接，长睫微颤，温润的笑容掺上了一抹苦涩。
心若所思，心有所想。
年少江湖何以为惧？不过一场雪，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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