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刈城驿馆，向来只为途经刈城的官员提供临时住所，今天却住进三个白人。
杨昭月坐在圆桌正坐前，双手环抱，胳膊放在桌案上，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谈楚然坐在侧坐，手里摆弄着那把彩虹剑，那剑跟一般的剑不一样，剑刃宽四寸，长三尺三寸，比寻常宝剑重了好几倍，钢口极好，确实是一柄稀世神兵。看罢多时，恋恋不舍地将剑刃用粗布包裹，放在桌上。
那于美红靠墙站着，见杨昭月愁眉不展，似乎有心事，便开解道：“你不用过分纠结，我们早就知道你误伤刘大哥的事了。”
杨昭月心念一动，看了一眼于美红，嘴里似乎要说什么，却又瞬间把头低下了。旁边的谈楚然反应十分激烈，疑惑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美红继续说道：“刘大哥是被自己的镖扎死的，你又带着他的镖囊，瞎子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虽然刘大哥的死和你有关系，但你确实救了我们的命，这笔账我们算得清。再说刘大哥把刀和镖爱如自己的生命，却又把镖交给了你，说明他对你还是信任的。”
“你们就没想过，如果不是我，你们就不会找到高霜清，刘胜也就不会死。”杨昭月冷冷地说道。
“你他妈的还知道，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这一切？害得我二哥要独自面对刘大哥的父母妻儿。你这个没有担当的懦夫，将所有的责任都卸在了我二哥的身上，自己却假模假样地在这里内疚，我当初就不应该管你，真后悔没能和我二哥一起承担这一切，我他妈的也是懦夫。”于美红怒骂，不光是骂杨昭月，更是骂自己。
谈楚然把桌子一拍：“都别说了，婆婆妈妈的，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
这时房门打开，进来两个人，正是高颖希和吴芊莹。两人站在门口，尴尬地说：“我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正是时候，跟这两人待着实在憋屈。过来坐，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两人过来坐在桌旁剩下的两个凳子上。吴芊莹将手中的长条包裹双手递给谈楚然。
谈楚然接过包裹，解开封头，从里面拽出一把单刀，将刀托在手中仔细端详。
“刀口有崩缺，刀尖略有弯折，精钢打造，当初也是一把宝刀，这刀当年的主人定然久经战阵，不是英雄也是豪杰。”谈楚然喃喃道，似乎是自言自语。
“大侠好眼力，这刀原本是我们衙门一个老捕快的。我这位老前辈曾跟随江南神捕平了莲花湖水匪，死在他刀下的贼寇不计其数，卸任之后将刀留在衙门。之前大侠向我们要一件防身的兵器，卑职翻遍了整个库房才找到这一把缺刀，大侠若不嫌弃，愿将此刀奉上。”
谈楚然把刀鞘从包袱皮里抻了出来，将缺刀还鞘，挂在腰间。对吴芊莹说：“还能凑合着用，刀和人一样，此刀就好比人中的廉颇，老当益壮。”
“大侠还会相刀？”吴芊莹问道。
“这个不难，一般刀什么样，刀的主人就什么样。这位仁兄和他身后背的刀一样，短小无能，不堪大用。”说着看了一眼于美红，于美红脸一红，把头低下了，回想起之前卧虎山校场谈楚然抢了自己的刀和对方缠斗，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确实拿不出手。
谈楚然又接着说：“吴捕头能否将腰中的佩刀借谈某人看看？”
“这是当然，大侠你随便看。”吴芊莹边说边解下腰间佩刀，连鞘一起交给谈楚然。
谈楚然接过佩刀，拔刀出鞘：“寒光凛凛，此刀刀气充盈，如日中天，犹如人之壮年。”
手一翻，将刀腹搭在左臂之上，像是射箭瞄准一般，眼睛沿着刀柄看向刀尖。“刀身笔直，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高颖希惊觉谈楚然手中刀尖竞对着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浑身发软，呆坐在凳子上。
谈楚然口中赞叹：“好刀！”然后眼神一变，放出两道杀气，似乎要动手。
这时杨昭月忽地站起，迅速抢过桌上的彩虹剑，拔出宝剑大喊：“刘胜，我欠你一条命，现在就还给你。”
谈楚然的动作被打断，其他人也吃惊不已，纷纷看向杨昭月。
杨昭月举着宝剑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场面十分尴尬。
不多时，杨昭月把剑扔在地上，插着腰，边叹气边说：“唉，轻生不是男子汉所为。我还应当振作。”
谈楚然心里憋气：就因为看着这人耍活宝，把重要的事情耽误了，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以后我非报复不可。
杨昭月又叹了几声，对谈楚然说：“兄台，劳烦你替我买些纸钱、蜡签、烧鸡等物，我想祭拜一下刘大哥，以表歉意。”
谈楚然愣在原地，不知道杨昭月又是摆哪一出。但又不好意思反驳，将手中刀还鞘扔给吴芊莹，转身离去。
其他人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脸疑惑看着杨昭月。
感觉谈楚然走远了，杨昭月回到座位上，对着高颖希说话：“高兄，我看出刚才谈楚然要杀你，所以找了个理由支走了他，你赶紧给我们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要不然你性命难保。”
听杨昭月这么说，其他人也觉得刚才谈楚然的举动有些反常，行走江湖这么这年怎么会将刀尖对着别人，这是大不敬啊！
高颖希努力翻着眼皮回想，然后一拍脑门：“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高颖希将之前找到名册的事告诉给了杨昭月和于美红：“你们那个副门长“神刀无敌将”郭亚珉不断向我确认名册的事，一再向我询问是否翻看过名册。我想除了这事没有其他了。”
“那你到底看没看呢？”于美红问道。
高颖希犹豫了一会说道：“我确实是看了，但是看郭副门长那么严肃的神情，我觉得还是少牵扯这件事为妙，就没有承认。”
“是不是名册里有你不该看的东西？”吴芊莹接着询问。
“没有啊，如郭副门长所说，确实是一些小门派的信息，满册都是这些门派分布的地点，有多少势力，与其他门派有什么恩怨，还有就是有几个高手，再没有其他的了，……除了”
高颖希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于美红不耐烦地问：“除了什么？”
“每一页纸上都印着将军印，我虽然不认识篆字，但是“将军”两个字还是能分辨的，刈城将军藤大人下发的文书上面戳着的印和这些印差不多。”
吴芊莹责备高颖希：“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当时觉得这些印没什么奇怪的，占山为王的头领一般都私自刻印，封自己和其他手下为将军，实际上屁用没有，总共也就管十几个人。我曾多年随军征剿山匪，这些假印早就司空见惯了。但是在名册上发现这么多印还是挺少见的。”
于美红沉思了一会，又问：“这些印是不是同一个印章盖上的？”
“应该不是。”
于美红嘬了嘬牙花子，对众人说：“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别害怕。”
高颖希喝了一杯桌子上的水，对于美红说：“愿闻高论。”
“皇宫大内丢失了几份各地守军呈给圣上的塘报。因为是多年之前的旧塘报，所以没人在意。现在看来，那名册上的军印可能是根据丢失塘报上的军印仿制的。”
高颖希听了吓了一跳，私刻军印不是小事，但是简单地将名册和丢失的塘报联系在一起还是有些牵强。他将自己的疑惑告诉给于美红，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
于美红冷笑一声：“你糊涂啊，刈城守备军将军的文书你们看过以后是不是就销毁了？全国各地都是这样，军印在军中看守严密，所以玄虎门不可能在军队中搞到和军印相关的东西。况且只有盗取塘报的方法才能短时间仿造如此多的军印。”
“就因为这个谈楚然就想要我的命？又不是我私造军印。他犯得着吗？”
“我说过塘报是从皇宫大内丢失的，肯定有皇室的人参与过这件事。凡是和皇室有关的事都非常麻烦。你想皇帝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妃子或者皇子私造军印，意图造反吗？我想不光是你，既然咱们都知道这件事了，肯定也逃不掉。”
众人沉默，吴芊莹说话：“卧虎山的山场还在，要不然咱们一起落草？”
“用不着，还有别的办法，但是咱们几个必须同气连枝。以前的恩怨先放一放，要不然都得死。”
众人表示同意，又聊到了谈楚然，这人太狠毒了，用吴芊莹的刀杀高颖希，好一招借刀杀人。杀完高颖希就有理由将“凶手”吴芊莹置于死地，搞不好于美红和杨昭月也会让他灭口。
杨昭月说话：“我有个问题，为什么玄虎门没有将这么重要的物证带走或销毁，反而这么容易就让我们发现了？”
“这就不好说了，也许是因为别人察觉塘报丢失，他们才放弃了用军印调动兵马的阴谋。既然这条计策没用了，制造好的军印自然也没用了，所以将印有军印的名册当成了厨房的引火之物。可以确定的是宫中的人和玄虎门勾结，而不是魏国的人。”
众人聊着聊着，谈楚然推门进来了，腋下夹着一打纸钱，右手提着两个坛子，里面装着烧黄二酒，左手提着一个布袋，装着馒头、水果等贡品，显然是没少买。其他人觉得这些东西应该不单是为刘胜准备的，没准一会就用到自己的身上。
“怎么都不过来搭把手？”谈楚然将东西放到桌上，质问众人。
于美红率先说话：“我们现在都知道了，宫里有人勾结玄虎门，私刻军印。你要杀人的话就把我们都杀了吧！”
谈楚然吃惊道：“什么，私刻军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还有，我为什么要杀人？”
“不是因为我看了印有军印的名册，你们才要杀我灭口的吗？”
“我确实是想杀了你，这是我大师兄给我的任务，当时我大师兄只说了句“斩草除根”，我还以为你是玄虎门的人呢。”
“你从来没质疑过你大师兄的命令吗？”
“从小到大，大师兄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话说回来，就因为看了一眼那本小册子，我大师兄就要杀人？”
于美红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又给谈楚然讲了一遍。谈楚然似乎听懂了，对着高颖希抱拳下跪，说道：“高兄弟，我向你赔不是了，这都是我们师兄弟的错，你打也可以，骂也可以。我决不反驳。”
高颖希将谈楚然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都是误会，男子汉大丈夫，谁都不会把这样的事放在心上。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
“兄弟你放心，我大师兄那边我给你解决，就算豁出命也不会再让我大师兄再对你下手。”
两人卧手言和，似乎矛盾都解决了，祭奠完刘胜之后，谈楚然请客到刈城最好的饭馆“望海楼”吃饭，把酒言欢已毕，众人开始讨论下一步该怎么走。
首先高颖希不能在军营当差了，避免郭亚珉知道他的行踪，谈楚然现在生大师兄的气，也不愿意马上回到神道门。
杨昭月说话：“不然大伙陪我回家住几天？”
一句话引出“群雄聚会杨家村，昭月二度败朱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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