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行人
燕难归露出一丝欣喜，喃喃道：“我见他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井底之蛙，他有剑客之气。”
写字先生默默看着燕难归微笑。
写字先生嘿嘿地笑，道：“你可知他是谁？”
燕难归摇摇头，写字先生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待会我们就知道了。”
燕难归笑了，伸出手指指着写字先生道：“你这个老头儿，真讨厌。”
亭中那人吟后，正中坐席上一穿着艳丽，头插簪花的美男子满面笑容，拍拍手，作两声响声，流珠帘便被掀开，《流水》乐起，三四舞姬应声出帘，逡巡挪步，亭亭而立，白玉之手作拈花状举于头顶，柔姿微微倾下，犹白鹤冲天。垂下的袖口半掩住落花玉容，叫人好不心急。
燕难归瞧着亭子里舞姬的表演，问写字先生道：“能有如此神姿，民间难见，依我看她们绝非这民间的歌姬。”
写字先生笑道：“的确，如果不出我的所料，这些舞姬无论是容貌还是舞姿都是万里挑一，应该是深处禁宫之中。”
“哦？深宫之中？可这深宫歌姬只能为皇上一人献舞。”燕难归正在觉得奇怪之时，突然两眼一瞪，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莫非？”
写字先生摸着垂下的白须，看了燕难归一眼，微笑不语。
“赵构？不可能！赵构屈辱求和，以莫须有的罪名杀死岳大将军，就他？如果他来了，不怕天下义士将他伏法吗？”燕难归摇摇头，坚定地否决了写字老头的推断。
写字老头一把将燕难归猛地拉离人群，低声道：“你小声点！”
写字先生神神秘秘地问道：“喂，你去过皇宫？”
燕难归叉着手道：“我不屑去。”
写字先生微微一笑，道：“那你怎就知道岳大将军是老皇上杀死的？从哪儿听的？人云亦云？”
燕难归情绪渐渐激动，道：“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赵构下的命令，那秦桧夫妇怎可能有胆杀了岳大将军，必定是背后有赵构那狗贼撑腰。”
写字先生道：“仅凭你的这些推断？呵呵，小子，用事实说话，你既没有去过皇宫，既没有见过皇上，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怎就凭着他人几句风言风语就胡乱下了认定？”
燕难归愤然道：“我，难道不是吗？人人都知道岳大将军是赵构指使秦桧陷害的，就也是从宫里传出来的！”
写字先生正容道：“小子，流言于无形中杀人呐！老头我，几十年来看惯了这世间的人吵来吵去，我也懂得了一些道理，会了一些事，我的第一则信条就是从不相信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儿，因为我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都是添油加醋了的！今儿他改一句，明儿我添一句，这苏州城大大小小的街坊都传一句，就算它是白的也会染成黑的，死的也能变成活的喽。这传言呐，最不可信，因为不管它是怎样激愤的，感动的，悲伤的，那都是假的，结果都是那些传言的人想的那样，他们希望这故事是这样的，于是他便添上一添，他们希望这故事不是这样的，于是他们便改上一改，他们才是真正的史官哩！”
燕难归沉默了一会儿，道：“照你这么说，你去过皇宫？”
写字先生长叹一声：“是的，我去过，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了。”
燕难归歪着脖子道：“那你也见过岳大将军？”
写字先生道：“是的，是的......”
燕难归又道：“那你亲眼见过风波亭......”
写字先生打断燕难归的追问，沉沉道：“行了行了，你别套我了。总之别去随便相信别人的话，就算是有一万个人这么说，可事实不是这样，那它就不能是这样。至于老皇帝是处死岳大将军的罪魁祸首，我只能说不完全是。”
写字先生继续说道：“我也很敬佩岳大将军，精忠报国，为国为民，岳家军大破金兀术，收复故地，所向披靡自然不用多说！但，皇上也有他的苦衷啊。”
燕难归蔑笑道：“是怕迎回徽钦二帝抢了他的位子吧。”
写字先生笑道：“帝王的心思是天底下最难猜透的，帝王术你知道吗？霸道、王道......虽然这都是些掩人耳目的伎俩，但是却是最高深的读心术啊。读心术是读一人之心，帝王术是读千万人之心。”
正当二人谈话之际，突闻一阵咧咧骂声渐渐逼近。稍有从歌姬上分神而出的人往骂声方向瞧去，只见从黑压压的人堆里先是挤出两三个瘦小仆人，而后挤出一个肉墩。
写字先生感到惊奇，转身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当孙大富出现的一刻，他在一旁笑道：“原来是孙大富呀，嘿嘿，有好戏看喽。”
“让开，让开！给爷爬开！这么热闹啊，让爷进去瞧瞧。”孙大富不耐烦地推搡围在亭外的人山人海。
这些人既有寒门文人，也有富家子弟，更有泼皮无赖；有正经看戏吟诵的，有不正经趁机偷盗的；有单纯讨个热闹的，也有挤进人堆趁机捏女人屁股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
这些人有的人对孙大富说：“大富啊，你要看也要去排队，懂不懂！去去去，别挤了啊，嘿，叫你别挤呢！”
孙大富说：“你个小菜梆子，我也没挤呀，我就这么宽，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去后面去，别待我旁边儿。”
也有人说：“大富，古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君子爱看戏，那也得取之有道呀。”
孙大富说：“谁是君子？谁是君子？我是书香世家，不能跟你这穷酸秀才斤斤计较，滚蛋！”
也有人说：“孙大富！你他妈再挤个试试！你他妈再挤你妈没了！唉唉，你挤你妈呢！”
孙大富这时候啥没说，从衣间摸出一块银子，悄悄塞进那人的衣服里，大声骂道：“今儿乃众文人聚于秀春亭之日，怎容你这厮出口成脏，污秽这良辰美景，大好河山，山川秀丽，真真是，他妈的混蛋！给爷滚！”
那人倒似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望着瞪眼的孙大富，又反应了过来，立马拍拍屁股挤出人群离去。
“哼，怎么是这胖子，我应该杀了他的。”燕难归见孙大富的所作所为，啐了口唾沫道。
“怎么？你见过他？”写字先生倒似乎对孙大富并不生气，反而对此饶有趣味。
燕难归无所谓地道：“见过，就在怡春楼，他恶狗咬人，被我揍了一顿。”
写字先生笑道：“嘿嘿，他呀，天生就这样，这你都要杀？”
燕难归道：“欺软怕硬，该杀！”
写字先生笑道：“嘿嘿，如果这是杀人的理由的话，那你不知已经屠了多少座城喽。
这孙大富是泼皮无赖，一无是处，不过他一出场准有好瞧的。”
燕难归疑惑地问：“却是为何？”
写字先生也不憋笑了，搭在燕难归身上笑道：“因为在场的各位都是他爹！他说的！哈哈哈哈。”
孙大富在几个仆人的开道下，黑压压的人群中劈开了一道路，一颗颗攒动的人头被推到一旁，大摇大摆地走近秀春亭，亭中文人早已注意到了远处的起哄，本没放在心上，可现在却见一人耀武扬威朝他们走来，诡秘地眨着眼睛，露出大金牙，而且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倒觉得有些奇怪。
亭中正中坐席上的美男子趁人群都将注意集中在孙大富身上时，伸出戴有玉指环的手向帘后微微摆了摆，他虽可以掩盖动作，可这都在身为一名剑客的燕难归的眼中。
那孙大富走到亭栏前，满脸神气，抬头望着亭中愣愣的人，提了提裤裙，扭了扭屁股，鼓捣一下，抓住栏杆纵身一跃，怎奈肥硕的身躯没等他越过栏杆便瞬间坠下，幸亏他的手还紧紧抓住栏杆未放，咳嗽一声，端正褶皱的衣衫，不慌不忙地从另一边台阶上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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