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出海
次日清晨，三人从淳安县骑快马出发，一路走走停停，时快时慢，直至戌时方到达杭州府。天已经黑了，但杭州跟淳安可不同，即使是黑夜，也还有许多家门口点着灯笼的，酒楼，饭馆，青楼更是热闹非凡，喧闹声，嬉笑声，琴乐声相互交错，绚丽的花灯与月色相互辉映，极尽繁华。
三人下榻的地方叫金凤客栈，虽然比起杭州其他客栈来说相对俭朴些，但跟那迎福客栈相比的话，那就豪华多了。三人骑了一天的马，特别是胖子这种从小就没骑过马的人，虽是与归虚同骑一匹马，不用他来驾驭，但也被颠得晕晕乎乎的。一到客栈开好厢房之后便钻进被窝呼呼大睡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临近午时。恭文英爬起来简单地洗漱一番，走出厢房。他敲了敲归虚的房门，没人应话。敲了敲叶翎的房门，也没有声音。胖子一想到现在这个时间，两人怕是早已经出门去了，便摇摇头独自下楼。
肚子空空，恭文英下楼之后简直是大开杀戒。东坡肘子，西湖醋鱼，宋嫂鱼羹，酒酿丸子，龙井虾仁......,他几乎将杭州名菜都点了个遍。摆在他面前的菜填满了整个桌子，连放碗的地方都没有。客栈的食客们人人侧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在此宴请友人。
胖子可不理别人异样的眼神，他手捧着一个硕大的碗，吃得津津有味。虽然吃相也不是特别难看，还算得上是文雅。但不知怎的，总给人一种他饿了好几天的感觉。
酒足饭饱，恭文英又跑出去玩了一天。品茶，喝酒，看戏，观光一样都没落下。西湖距离金凤客栈有点远，去的话怕是很难在天黑前赶回来，所以恭文英没打算去。至于青楼嘛，路过的时候确实有几个漂亮的姑娘在热情地拉着他进去。但恭文英想起师父说过的话，青楼是禁地，半步不得入内。于是便甩开那些姑娘的小手毅然决然地跑了。
到了傍晚，暮霭沉沉，晚霞如火，恭文英叼着根糖葫芦，唱着小曲儿慢慢地走回客栈，在客栈门口刚好遇到了归虚。
“哟，归虚，你去哪儿了？早上没看到你。”胖子将吃剩的小木签随地一丢。
“巨鲸帮。跟他们见了面，今晚就得出发。”
“这么快？那我得上去准备一下，你等等我。”
胖子说着，赶紧跑上楼，取了自己的佩刀便走。
两人正待出发去跟巨鲸帮汇合，却听到叶翎的声音在后面叫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她也如恭文英一样，叼着根糖葫芦回来的。
“这么晚了，你们干嘛去啊?”
“出海杀倭贼，要去？”归虚道。
“真的？”叶翎美目一亮，激动道；“干嘛不去？一定要去！”
几人骑了马匆匆赶到码头，那里已经有一伙人在等着了。他们大多是穿着靛蓝色的衣服，头顶包着红巾。手持鱼叉或铁棍类长柄的武器。可能是经常运货行船的缘故，他们的皮肤都十分黝黑，有些还会皲裂。
为首的是三个壮硕的大汉，三人打扮一样，长得也差不多，但其中一个独眼，一个龅牙，一个缺了只耳朵。
“他是张龙，巨鲸帮帮主。”归虚指着那独眼的大汉。
“他是张虎，巨鲸帮副帮主。”归虚又指了指那龅牙的大汉。
“他是张豹，也是副帮主。”归虚指着那一只耳的大汉。
“这二位是？”张龙疑惑地看着归虚身后的少男少女。
“小女子叶翎，见过三位帮主！久闻巨鲸帮素来抗倭有功，十分仰慕。今日听闻你们要出海杀贼，小女子愿同去，尽一份绵薄之力。”叶翎是个老江湖了，一番话即介绍了自己，也夸赞了巨鲸帮的功绩。本来被人认可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还是从这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口中所说，三个大老粗被夸得飘飘然，挠着后脑勺呵呵直笑。
“哪里哪里，叶姑娘说笑了。姑娘黛云仙子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人，真是比传说中的更有仙气和侠义之气啊！”张龙多少上过几年私塾，拍起马屁来也是有板有眼。
“我叫恭文英，也是来助各位一臂之力的。”胖子作为一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嘴巴也笨，只好自报名字。
“恭少侠如此年纪，便有杀敌报国之心，实属难得。日后定然前途无量啊。”张虎走上来环着恭文英的肩膀，亲热地笑道。
看来这张氏兄弟都是老江湖了，这漂亮话一套一套的。这令恭文英另眼相看，因为在他既定的认知中，帮派的人都是满口粗话，直来直去的性子，跟他们相去甚远。
“走吧，路上再聊。”归虚说着，率先登上了那艘巨鲸帮的战船。
因为此次行动极为重要，但又需要留人镇守大本营，所以这次就巨鲸帮的船队就由张龙带队，张虎随行，张豹留守杭州。
在船上，通过张氏两兄弟的叙说，恭文英才明白了此行的任务是什么。
首先说巨鲸帮，这帮派原是钱塘江一代发迹的一个渔民帮派。后来在一代代帮主的发扬之下，逐渐成为了江南道上最大的水运帮派，接着继续延伸，直至张龙他们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任帮主张岳的经营下，发展为江南道乃至江南沿海地带的水上霸主。张岳为人豪爽，义薄云天，常带领巨鲸帮抗击倭贼，在沿海一带享有盛名，人称“海龙王”。八年前，海龙王带人出海截击来犯的倭船，战斗中忽遇海上暴风，船只尽毁，人也不知所踪。张氏三兄弟临危受命，接掌帮派的同时，也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成为了编制之内的一支自负盈亏的水师。听从朝廷水师的号令，协助抗击倭贼。近些年将巨鲸帮的声势做得日渐浩大，帮众无数，如今已是天下公认的水运巨头。
再说此行的目的地，乃是海上的一座小岛。此岛位于中日之间的海域中，名唤东升。东升岛相对其他零散的小岛要相对辽阔些，各种资源也非常丰富，特别是成群的鱼虾和沿岸的贝类，特别适合在此捕捞。正因此地物产丰富，气候舒适，景色宜人，所以成为了倭人们的必争之地，围绕此岛展开的斗争从来都没有停过。
直至一个人的出现。
他叫柳生鬼泉，原是柳生家族的武士，修习柳生新阴流剑道。但他修习的过程中，在新阴流里加入了自己的见解，自创了修罗剑道。此举被视为背叛宗族，于是柳生鬼泉被赶出了柳生氏，甚至被人视作罪犯追杀。走投无路的柳生鬼泉当起了倭寇，出海劫掠，并且通过超群的剑术迅速坐大，统领了一伙几千人数的倭贼。
有次途经东升岛，柳生鬼泉见此岛风景优美，鱼虾成群，遂起了占领的心思。于是率领手下屠杀了原来聚集于此的倭贼，整合了投降的人马，并迅速在东升岛上扎下根来。与以前的倭贼不同，前人只当东升岛是藏金子的宝库，所有劫掠而来的物资全都堆积于此。而鬼泉的脑子更加活络，他利用这个岛的位置，将它改造成了一个中转站。专门给来往的倭人船只和朝廷沿海的海盗提供物资，再从他们手里收购所掠夺的财物。俨然形成了一个海上的贸易市场。听说甚至有些远道而来的佛朗机人也有从他们那里购买晒好的鱼干和虾干作为远航的物资。
东升岛不仅是一个物资的交易点，也是罪犯的天堂。很多罪犯为了逃避追缉，他们往往会花大把的钱买通鬼泉停靠在朝廷沿海的倭船，将他们送到这东升岛来。再花更多的钱在东升岛买一个新的身份，过上与外世隔绝的新生活。
仅是收容罪犯一条对于大名朝廷来讲已是不可饶恕，更可恨的是柳生鬼泉在朝廷水师中安插了自己的内线，暗中售卖情报给各个倭寇首领。朝廷组织的几次剿匪行动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因为他们的部署早已被柳生鬼泉泄露得干干净净。
所以，这东升岛就是朝廷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欲除之而后快。因此组织了这次行动，名军水师出动三万多人，近百艘战船，打着剿匪的名义直击东升岛，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柳生鬼泉的主力船队。而巨鲸帮的三千余人十五艘战船则绕路从后登岛，来个调虎离山。确保能釜底抽薪，以绝此患。
这个部署是由总督大人亲自会见陈氏三兄弟之后而下的决定，只有他们四个人知道，就连朝廷水师那边的将领们都没有收到消息，为的就是确保行动的隐秘性。
柳生鬼泉仗着东升岛离岸甚远，名军水师被倭贼和海盗整得焦头烂额无暇分心，日本国内又忙着内战，在这片海域上逍遥法外，只手遮天。气焰日渐嚣张，行事越发猖狂。但他万万没想到，名军竟下得了如此的决心，劳师动众前来除害。
一番话讲完，恭文英和叶翎心中就有了底，他们此次就是去抄人家老窝的。
“主力船队已经被朝廷水师吸引过去了，那岛上不就剩一些老弱病残？看起来也没有归虚说的那么危险嘛。”恭文英摸着下巴如是想着。
“如此隐秘的行动，巨鲸帮居然还信得过归虚。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人呢？”叶翎也摸着下巴，她对归虚这家伙的身份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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