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妖魔
“不知道刘员外那边能不能钓到什么大鱼。”
在季士子和小厮诧异的眼神中，徐澧突然扭头笑道，
“不过贫道倒是没料到，会有两条胆大的小泥鳅跟着我，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哼，不知死活的道士，死到临头还嘴硬。”
一道如同金石交错的摩擦声般的嘈杂声音响起，随后一个一身黄袍的白净男人出现在徐澧看着的方向。
徐澧脸上毫无被威胁的紧张感，姿态轻松，“死到临头？什么时候连化形都不能的小妖也有勇气对我说这种话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宽大的长袖被不知何处刮起的清风吹起，挡在他身前半尺之地。
在那一瞬间，院内突然响起兵铁碰撞的声音。
在小厮眼中，一道手持幽黑匕首的黑色身影自徐澧身前突然出现，随后又在一股大力下被击飞，在院内那堵被牙人信誓旦旦地称之为坚不可摧的砖墙上成为了人体模型。
小厮还来不及感叹黑色人影的出现与被击飞，就发现黄袍白净男子脸上带着嗜血的狰狞，已出现在徐澧身后，他张开的十指指甲极长，好像十把利刃，正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向徐澧的心腹插去。
他闭上眼睛，仿佛不忍心看到喋血场面。
“愚蠢，那头小妖起码还会利用自己的天赋神通，你倒好，连自家幻术都不会，还自以为自己很厉害，晃晃悠悠，也是人才。”
惨叫声没有响起，倒是响起了徐澧的说教声，小厮心中好奇，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场中。
只见原本出现在徐澧身后的黄袍男人此时浮在离徐澧身前数丈的空中，双手无力下垂，脸部呈现溺水之人表情，瞳孔散大，仿佛马上就要死去意识。在他的脖子上，有道青色气流不住转动。
随着萦绕着的青色气流慢慢收缩，黄袍男子愈发难以维系人状，脸庞在尖嘴鼠脸和白净人脸之间变幻不停。
“妖，妖怪？有妖怪啊。”
虽说早听到徐澧口中的小妖二字，当小厮真正看到顶着鼠脸的黄袍男子时，仍然十分恐惧。大叫着躲到季士子的身后，瑟瑟发抖。
眼看这黄袍男子就要死在此处，徐澧袖袍拂动，青色气流凝聚成一道小巧灵符，悬在黄袍男子的头顶。
随着这道灵符的出现，黄袍男子周身突然出现浓浓白烟，待白烟慢慢消散，原地只有一只无尾黄鼬趴在地上，生死未知。
“我看季士子对这妖怪一点都不怕啊，莫非是有什么依仗？”
徐澧没去理会那只黄鼬，反而扭头对始终一脸平静的季士子笑道。
季士子脸色不变，扫了一眼院墙，微微眯眼，“道长不就是我的依仗？”
徐澧凝神盯了季士子许久，摇了摇头，往院外走去。
躲在季士子身后的小厮忍不住出声，
“道长？”
徐澧脚步停住，再次转头看了一眼，指着黄鼬和墙上的人体模型说道，
“差点忘了你。这样吧，你帮我把这两个家伙搬到刘府去，让两个门客看着。”
听到这话，小厮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对着徐澧哀求道，
“道长，这可是妖怪啊。”
徐澧神色玩味，
“放心，这两个家伙今天是肯定醒不了的。或者你可以找人帮你，比如说，季士子？”
小厮闻言看了一眼季士子，后者默默避开他的目光，无奈之下，他只得再看向徐澧，却发现只能看到徐澧的背影。
“道长。”
随着这声呼唤，青衫道士脚步愈发迅速。
小厮大急，又不敢不搬，只好苦着脸看向季士子。
在他的注视下，季士子右手的书卷由拿变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
昏暗的灯光下，有个人影对着烛光，一只手翻看账本，一只手拨弄算盘，嘴里念念有词。
不知过了多久，当人影算完账册上最后一笔开支后，他放下算盘，嘴里冷笑道，
“真是一团乱麻，不仅粮食不够，连钱也没多少了，怪不得天天催我。”
随手将账本丢在一旁，他对着纸窗平静地问道，
“怎么突然来了？招呼都不打一个？被发现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纸窗上，一只狸猫不知何时出现，正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口吐人言，
“这不是看到有两头蠢货被抓了，他们有些害怕，所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指示。”
其声音婉转清丽，竟颇有几分大家之意。
人影冷哼了一声，“我能有什么指示，这件事我连知都不知道。”
“哦，那行，我就这样回复他们。我估计他们还会派人去刺杀，让他们送死算了。”
狸猫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讥笑，站起身来，掐着步子准备离开。
人影沉默片刻，幽幽开口，
“刘平一定要死”
狸猫脸上讥笑之色越发浓重，没有回答人影的问题，跳上房顶，消失在月色中。
……
今天已是徐澧到云雒县的第三天了，已经快到徐澧和褚阳等人约定的最短时间了。
徐澧自入定中醒来，来到窗边。
此时是一天之中清气较为充裕之时，晨辉正好，洒透在大地。
不远处眼尖的小厮发现徐澧打坐完毕后，小跑着来到窗边，恭敬的行礼道，
“道长，老爷已经回来了，吩咐说等您打坐好了，让小的请您往前厅一会。”
或许是吸收了许理记忆的原因，徐澧竟从来没有对这种行礼有过什么不适应。
回了个稽首，徐澧语气柔和，如初生旭日，
“还请居士带路。”
小厮侧身避过稽首，干笑了两声，开始领路。
此时的刘府前厅，刘员外一边好整以暇地吃完最后一口糕点，伸着双手让两旁的侍女擦拭，一边问道，
“冬言，通知真人了吗？”
坐在下首的冷面男子闻言，放下自己正塞到嘴边的糕点，答道，“这是你第三遍问了，已经吩咐过了。”
刘员外抽回双手，摆手示意侍女退下，叹道，
“毕竟是妖魔啊，在没得到真人明确的答复之前，我这心啊，始终放心不下。”
冬言摇头，“妖魔也没什么可怕的，一样会死。”
刘员外闻言一窒，没好气的说，“我可没你这么高的武功，也没真人的神鬼手段。”
冬言这下点了点头，似是赞同刘员外的话。
刘员外怒极反笑，狠狠刮了冬言一眼。
此人就是这样，每次都会几句话让自己气的半死，偏偏还说的都极有道理，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冬言见刘员外不再说话，再次拿起桌边的糕点，还没等他放入嘴中，有个下人急匆匆跑来禀告，
“老爷，道长来了。”
闻听此言，刘员外顾不上再跟冬言斗气，从主位上站起，往厅外走去。
在他身后，冬言一脸遗憾地放下糕点，默默跟着。
“真人，果真如你所言。我此次出城果然遭到了袭杀，打着水匪的旗号。可那水匪的领头我从来没见过，他们绝对不是什么水匪。”
前厅内，三人一一坐定后，刘员外喝退了下人，说起这次出城遭遇。
徐澧没有去问刘员外为什么如此肯定，正逢乱世，官匪勾结都是常见，何况这个。并且，滁郡附近的水匪不伤人，只求财，甚至颇有几分劫富济贫之气也是人尽皆知的。
他挑眉问道，“员外可能判断是什么人假扮的水匪？”
刘员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冬言，迟疑着说道，
“那个领头的应该是五品上，所幸有冬言在，被冬言杀了，是个狼妖。”
徐澧点头，冬言是刘员外的贴身护卫，极少出手，旁人多以为和刘员外另一位心腹门客一般，具是五品。
只是徐澧却知道，冬言此人，论境界不在武道灵光之下，放在此界，就是妥妥的四品强人。若非有此人在，刘员外也不会在徐澧道清利弊后冒险出城，假装逃跑了。
“员外，当今世上，与妖魔有联系的，又与刘府有冲突的，貌似只有叛军了。员外若想保全家业，除了投效朝廷，可没有其他办法了。”
刘员外苦笑，“若非真人亲口所说，我都不敢相信杜贼会如此处心积虑，连我刘府都被渗透个干净。如今形势危急，刘某身家性命，全托真人之手了。只要真人肯救我一家老小，朝廷之事，我必竭力相助。”
徐澧微喜，刘员外这句话出口，此行目的已经算是完成了。
“员外安心，贫道必会竭力护刘府周全。”
说完这句话，在刘员外的诧异眼光下，青衫道人微抖袖袍，宽大长袖中飞出一张白底黑字的信纸，被刘员外接过。
刘员外一目十行地看完纸上写着的各类材料，刚想说些什么，发现纸上空白处突然出现一行新的文字，待他一字一字地看完后，他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真人，这是？”
徐澧眸中闪过精光，微微笑道，
“这可是为刘公子治病，为刘氏驱邪的良方。”
刘员外恍然，默默将信纸攥紧在手心。
当天，刘府大门四开，多位下人奔波于县内，或采集，或购买朱砂、杨柳枝、金银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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