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孙候受辱
酒馆外，几十人的马匪队伍把小酒馆团团围住。这支盗匪也谈不上多么兵强马壮，里面还夹杂了几只瘦到皮包骨头的劣马。小喽啰们也是高矮胖瘦俱全，身上穿的也是破破烂烂，一看就是在山里郊外斗不过妖怪，只能捡着好欺负的同胞们下手。
可是越是这种货色，反而越难对付，一个不小心，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情。
虽然队伍质量很差，但马匪头子显然不是普通的匪徒，霞姐依稀记得，村口的告示里就有这个人的画像，官府给出了十两银子的悬赏，要求生死不论地缉拿此人。可不要小看这十两银子的悬赏，一般来说，能被官府发告示的盗匪，都是了不得的祸害，手上起码攒了十几条人命。更何况，十两银子听上去不多，可也够了普通人家一整年的开销。
马匪头子朝着霞姐啐了一口吐沫，他指着孙候道，”小娘皮胡说八道，这小子手里还攥着一瓶好酒呢！他奶奶的，没酒喝吃什么肉，消遣大爷们吗？！“
他振臂高呼，”小的们，这小娘皮要是拿不出酒喝，咱就拆了这个破店，再把她扛回去做老婆！“
身后的马匪们嗷嗷叫嚷应和着，一片群魔乱舞。
孙候笑着说话了，”这位壮士，实在有点对不住。今天一不小心喝多了，把店里的酒都给喝光了。要不这瓶您拿去？算是我请客了，大家交个朋友。“说罢，他递出手中的一瓶杏花烧酒。
马匪头子愣愣地看了孙候，似乎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江湖人这么好讲话。不过他刚才说的倒也不假，宋家庄再小，也是正儿八经的村镇，朝廷官府虽然懒得在这里设衙门，他可以不管那狗屁缉拿令，直接纵马过来潇洒。但如果在宋家庄明目张胆的杀人，他也是得好好掂量掂量，不然如果被官府秋后算账，那也真够麻烦的。
可是杀人虽然不敢，把人往死里欺负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马匪头子翻身下马，走到了孙候身边，他没去看那满满一壶带着酒香的杏花酒，反而冲着孙候抽出了刀。
宋易紧张地发抖，他想大声喊出来，让孙候快跑。可是霞姐却紧紧捂住了宋易的嘴巴，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孙候面无表情，看着带刀的马匪冷着脸走近。
马匪头子炫技一样挽出一个刀花，把锋利的刀刃稳稳停在了孙候的脖子旁。他舔了舔嘴角，一手扶着刀，一手伸出把孙候手里的杏花酒接了过来，拎在手里轻轻摇晃着。
”就这么一点破酒，够老子几十个弟兄喝吗？！嗯？！“马匪头子冲着孙候吼道，他手里的刀随着身子轻微摇晃，在孙候脖子上蹭出了一道道血丝。
孙候还是沉默着，无动于衷，只是浅浅地陪着笑。
马匪头子看着孙候这副模样，觉得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宣泄，他狞笑着收回了刀，说道，”还是老子请你喝酒吧！“
说罢，他拎着杏花酒的右手狠狠地在孙候头顶砸下。
酒瓶是土窑里烧制的青瓷，很是坚硬，不过马匪头子的力气巨大无比，酒瓶再硬，也扛不住这种冲撞，毫无悬念地在孙候头顶爆开。孙候的脑门和青瓷酒瓶撞在了一起，头顶渗出鲜血，缓缓沿着眼眶流了下来。
霞姐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了自己惊恐的尖叫。宋易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平静的孙候，他见过孙候可以变身成猿妖，对付这种靠蛮力的喽啰，应该不是问题才对。
宋易觉得孙候可能只是一开始故意示弱，让对方轻敌大意，然后快速解决战斗。他大气也不敢喘，紧紧扯着霞姐衣角，瞪大眼睛看着孙候爆发出来，解决掉这些歹人。
孙候冲着这群嚣张的马匪笑了笑，说出口的话却让宋易失望无比，”哎呀，可惜了这瓶好酒。“说完，还一脸为难地叹了口气。
马匪头子气乐了，他一脚踹在孙候小腹，将孙候整个人掀翻在地。然后又挥舞着马刀，将酒馆的招牌砸了个稀巴烂。
发泄完后，他气喘吁吁地拄着刀站定，冲着躺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孙候吐了一口浓痰，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遇见这么个打不还手的胆小鬼，也是真他妈的晦气。小的们，咱们去别的村子找酒喝！“
说完翻身上马，扭头狠狠瞅了一眼霞姐的丰满的胸脯，这才扬长而去。
身后众马匪一看这架势似乎也打不起来仗，只能学着老大的样子，一人朝地上的孙候吐了一口吐沫，跟着老大的马匹也离开了。
孙候从地上缓缓坐起来，用衣袖把身上沾染的泥土和浓痰擦拭干净，他动作很慢，却很有力量，脸色也颇为平静，没有受尽羞辱后的激动或者愤慨。
这会儿，大家都沉默地看着孙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霞姐已经松开了手，但宋易不敢跑向孙候，少年只是紧咬嘴唇，脸上两行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落。
宋易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伤心，可能就是想不明白，也看不懂，为什么孙候不变身妖怪，将那马匪队伍打个稀巴烂。
孙候双手按住膝盖站了起来，他面对着王五他们站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王五他们先是一阵沉默，然后突然放肆地大声笑了起来。
“老大，你这次实在是糗大了！”
“帮主在小村子被欺负的不敢还手咯，哈哈哈。”
孙候这会儿也开心地呲牙咧嘴，“失误失误，哎，下次有机会找回场子来。”他笑了一会儿，又突然有些惋惜地砸吧砸吧嘴，“早知道要挨这一脚，这瓶酒就不应该拿出来，可惜了啊！”
听到这句话，连一直站在一旁的霞姐，都忍不住擦干了眼泪，捂嘴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宋易怒了，他冲着众人吼道。
然后他指着孙候的鼻子道，“你应该很厉害吧！为什么不还手啊！胆小怕事，算什么英雄好汉？！”宋易越说越委屈，眼泪鼻涕也跟着流了下来。
孙候走过来，用力揉了揉宋易的脑袋，说道，“多大点事儿，男子汉又不是非得打架赢。只要能保护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算是英雄好汉了。”
宋易毫不领情，一巴掌拍掉孙候的手，愤怒道，“躺在地上的英雄好汉能保护谁？！”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跑进酒馆。
孙候苦笑着耸了耸肩，挥挥手与霞姐告辞，带着王五他们走远了。
酒馆中，宋易还在一个人生闷气，霞姐过来搭腔，他也不理不睬。气了许久，他感到肚中饥饿，想学着孙候几人大口吃肉，借酒浇愁。就把桌上的剩菜残酒都收拾在一块儿，勉强给自己凑齐了一杯杏花和一碟子乱七八糟的下酒菜。打小吃习惯残羹冷炙的宋易，自然不会嫌弃这些酒菜，他学着孙候的姿势，仰头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杏花酒听着文雅，实际上却极烈，入腹后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宋易头一次饮酒，又是这么狂放的牛饮，自然有些受不住。他勉强按耐住想吐的冲动，又给自己灌了一口。这下可好，宋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一松，就止不住地扶着椅子呕吐起来。虽然肚子里没什么食物，但这要命地一吐，似乎把他的肠胃食道一整个儿翻了个底朝天，残渣酸水呼啦啦流出来。到最后，宋易只觉得嘴里发苦，仿佛吐出来胆汁。
好容易消停下来，宋易扶着椅子气喘吁吁，慢慢回过神来。
突然，他定睛一看，椅子底下掉了一个包裹，是用上好的绸子包着的。不过被他刚才翻江倒海那么一吐，再精美的绸子也变得污秽不堪。而这包裹显然是客人不小心丢下的，宋易有点不好意思，做贼心虚地四下瞅了瞅，还好没人看到。
宋易强忍住恶心，从地上污物里捡出了包裹，他得赶紧趁着霞姐没留意，把这摊子给收拾干净。
他手脚麻利地取来水盆抹布，将地面收拾干净。又回到自己房间，取来一块儿干净的粗布将包裹外的绸子换下来，清洗干净，偷偷摸摸晾在后院一个不显眼的架子上。准备明天清晨早点爬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绸子换回来包好放回原位。
宋易心里盘算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有点心虚地跑去厨房，给霞姐道了声晚安。这会儿霞姐正在忙着腌制明天的酱牛肉，没空理会宋易。宋易暗自开心，一溜烟地回到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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