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街小雨
小书铺一夜未曾关门，天一早，韩退疾风一般收起铺子，插上门栓，领着李明安逛起接来，李明安也不反感韩退疾的自来熟，正好有这人介绍各家店铺的特点，哪家心黑哪家藏着上等灵材法宝哪家价格公道哪家货真价实，韩退疾门清。
“韩大哥可知那东湖笔品秩？”
“江都城卢家的珍品，算得上普通法宝品相了，那价格兄弟你买了不亏的，卢掌柜做买卖你放一百个心。”
韩退疾见对方面有难色，“钱没带够啊？唉，兄弟你也是修道中人，家底不算殷实吧？那可就没戏了，这笔好多丹青客符箓修士抢着要呢！”
“看着喜欢，确实是买不起的，也没有太过想要。”
“唉，不愧是读书人，除了书中道理那啥啥全都是身外物，不值一提！不过李兄弟要真是求一只称手的符笔，黄街那边我倒是知道间铺子，价格便宜不少，就是东西嘛跟这比起来差了些。”
“符笔还有几只的，就是品相一般，符纸不多了，想着还是去轻鸿阁买一些，昨天看了那黄纸品相不错，价格还好。”
“卢掌柜的铺子东西当然顶顶的好，当然咱们卢掌柜人也是顶顶的好看。”
李明安被韩退疾带着又来到轻鸿阁，一边走一边听他夸着这家店铺的掌柜，昨晚酒喝多时韩退疾一直念叨着这卢掌柜，想必定然是一位佳人吧。
轻鸿阁里依然是昨天的楚嬷嬷在，与她打了招呼后，买了一叠最普通的黄纸符箓，又买了些画符朱砂，一共二十枚青溪钱。
两人边闲聊边穿过几条巷弄，眼前豁然开朗，两旁柳荫如盖，散布各仙家别院，在不远处江水浩淼，水汽氤氲。这就是天街了，景色与其余三街迥异，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了鳞次栉比的店铺，各家别业庭园雾影朦胧，别有一番仙家气象。
“看看，那处就是程家别院，说是别院都快赶上帝王行宫了吧！”韩退疾指着远处说。
“那处就是灵云下宗的青秀别院了，里面仙风道骨的齐仙人真真让人敬重的。不知道我们卢掌柜问道可有收获。”
之后韩退疾又将天街十景与李兄弟娓娓道来，尤其那天街洗雨、古堰流碧、江楼修竹、凫山叠翠最是仙气昂然，山根水运留绕。这四处除了天街洗雨所在的洗雨亭，其余三处都在各家府邸别院内。
两人在那已有许多游人的洗雨亭歇了歇脚。再一路行至一座庞大门前写有卢氏别业的院落，此时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款款朝他两人走来，韩退疾立马满面春风上去打了个招呼。
“秋月姑娘许久不见，又好看不少了。”
“韩公子谬赞了，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韩公子的朋友？”秋月轻笑
李明安正不知如何答话，韩退疾抢着说道：“虽说昨天才结交，但是相谈甚欢，可为挚友。刚刚还在轻鸿阁”
“那请两位公子移驾府中，我家小姐有请。”
韩退疾连连应声，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那秋月姑娘带两人自偏门进入那座卢家院落，李明安之前也听过这卢家乃是肃慎国豪门，凫山岛开岛为小海市过程中出力甚大，今日见这一座别业便可见这豪门巨阀的手笔。
不知穿过了几道回廊小院，三人来到一处开阔庭园，小湖假山一派春意盎然，小湖边有一座露台临水而建，秋月将两人引至那座露台处。
李明安正走着忽闻一阵幽香传来，香而不腻只让他觉的心旷神怡，露台上早已设了些桌椅还有些茶水瓜果点心之类。有一黄衫女子姿容娇妍，见三人前来起身迎来面带笑意看着韩退疾。
“韩公子，今日难得有雅兴来天街闲游，特备了些茶水款待二位。”秋月说着
韩退疾看着眼前女子呵呵笑着，仿佛痴傻了一般，李明安扯了扯他的衣服方才回过神来。
“哦对了，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姓名。”秋月一边招呼两人坐下，一边问着。
“在下李明安。”李明安忙应了一声。
“这便是我家卢小姐了，李公子、韩公子快坐吧，小姐人帮你请来了，秋月这便告退。”秋月朝黄衫女子笑着告退。
那黄衫女子见秋月走远方才说道：“下人们备了些茶水，两位公子不要客气。”
李明安在一旁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旁的韩退疾还处在痴痴傻傻的状态，连忙喝了点茶水向女子说：“卢姑娘我像四下逛逛，这庭园景色真是不错。”
黄衫女子轻笑一声：“李公子请便。”
见李明安也走远了，韩退疾会心一笑，心中自得还真交了位善察人心的好友。转而向黄衫女子说：“卢初雨，我新交的这朋友不错吧。”
黄衫女子一改方才温柔神色，一脸冷若冰霜：“姓韩的，本小姐愿赌服输，答应在外人面前这般对你，但你可别得寸进尺。”
“说正事，说正事，我今天来这便是为李兄弟求一枚卢氏静心佩。”
卢初雨冷冷说道：“哦，你倒是不见外，我看他不过练气中期修为，真值得一枚静心佩？”
“故人所托，这李兄弟修行之法有些异常，需要卢氏静心符稳固心神，还请卢姑娘援手。”韩退疾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着，也不吃只将瓜子仁抛入池中，逗弄那些五彩鱼，这池五彩鱼乃是忘川江水中精怪，天生灵识初开喜欢追随人族修士，可以青溪钱喂食，可将青溪钱灵气化为价值不斐的一颗颗精粹水珠。这一条条五彩雨真真是东州水法修士的心头好，即便在小海市价格离谱也有人抢破头购买，这卢姑娘养了一池的五彩鱼可真算得上家底殷实。
卢初雨也不管他的无聊举动，接着话说道：“静心佩价值八十枚碧湖钱，让我送也可，不过想让韩公子答应一个条件。”
“哦？卢姑娘但说无妨。”韩退疾回头一脸真诚
“听说你修为深厚不在齐仙师之下，我想请你出手对付程家供奉刘卿，能打杀他更好，这一池五彩鱼便一并送你，轻鸿阁物品你也可任意挑选。”卢初雨素手攒拳冷冷说道。
韩退疾沉吟，程家供奉刘卿依小海市流传一直对卢初雨多有纠缠，依仗一身归真修为和凫山岛开岛设阵之功，卢家虽然多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至于程家倒是乐见其成。
“哈！卢掌柜生意做的好，算计人心也是这般厉害。不如先将静心佩送我，三日后我自会问剑刘卿。”
卢初雨面露犹豫，峨眉微皱，眉眼间的神色让韩退疾心中想起许多前尘往事，再不看她，转身继续磕着瓜子。卢初雨取出从腰间取出一只粉色荷包，伸手探入其中，以秘法破开小天地限制，取出一枚玉佩递出。
韩退疾接过，手指无意间触摸到卢初雨的手，只感到呼吸都有些停滞，只愿时光停留在此处，便只一刻也好。卢初雨见他又痴痴望着自己，自己的手还叠放在他手上，回过神来迅速抽回手，红着脸走开。
......
李明安在四下逛着，一旁的秋月姑娘正跟他介绍着这座卢家别业的诸般收藏，有肃慎国名家字画，有各洲仙家器物，还豢养了许多仙禽灵兽。各处院落装饰的虽然素雅，但一切装饰虽是名贵不凡但别具匠心，丝毫不会让客人觉得俗气，别业主人卢姑娘想必是一位修行有成的天才女子。之前只一面李明安便看出她修为绝对是凝元境了，连一边的侍女秋月也有炼气顶峰的气象，世家望族底蕴可见一斑。
正想着，忽然背后一掌拍来，又搭在他肩膀上，正事韩退疾。
“要是山下厮杀，小子你可死了一次了哦。秋月姑娘我这李兄弟算得上正人君子，没有冒犯姑娘吧。”
秋月见韩退疾出现又是这般举动，不禁轻掩面容笑道，“韩公子总是这般捉弄人。”
“也不早了，李明安去酒楼整点小菜咱们喝上一盅？”
李明安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好嘞，秋月姑娘暂别了。起！”韩退疾带着李明安御风而去。
远处一处奇峻阁楼上卢初雨望着那道远身影心中嘀咕，韩公子来小海市已有三年了吧，此人修为境界深藏不露具体情况连齐真仙师也看不透。他来这分明是为了自己而来，目的是什么？三年前自己与他素昧平生，他以一首诗进入她的眼界，把店铺开在轻鸿阁旁边，三年来两人多有交集，或插科打诨，或切磋棋艺，或论道修行。仔细想来这几年两人棋局也是几十局了，从来都是两目内的输赢，是他刻意为之么？想到过往种种她内心越发犹豫，她本是一心求道不在意男女情感的，如今怎么总被他的言行占据心神。
望江楼上江风拂面，四周竹影绰约，她打开手中折扇，扇面上有那年春天，天街洗雨亭他初见她时，随口吟出的诗：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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