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
三人站成一排，等着面前的月神卫队什么时候扑上来送她们上路。萨墨莎紧紧握着手里的谧.裂魂火，一时忽然想用裂魂火来把面前的精灵们烧个干净，但这么近的距离，即使有雨幕和雨声的掩护，裂魂火的准备过程也太显眼了。
“在等什么？是在致给你们之前的领袖最后的敬意吗？”
月神卫队还是不动。
“喂，不然就放我们走？”
中间让开一条路，三人面面相觑，正打算迈步，月神卫队让出的路中一人慢慢走出。
“放你们走吗……你们杀了那么多精灵，有哪个精灵会放你们走？呵……”走到莉薇娅面前，月神卫队跟在他身后，“好久不见，‘骄月’莉薇娅.尼伊罗。”
“我真该想到最后要面对的肯定是最大的敌人，也正符合你的作风，就算自己占尽优势也要在最后一刻才出来，亚斯特密.米斯蒂克。”不卑不亢，眼神正正在空中与亚斯特密的眼神相撞。
听到莉薇娅叫他亚斯特密，莱茵马上拔刀就想砍上去，被亚斯特密一手制住，提膝狠狠撞到莱茵胸口，一把扔开。
“咳……唔……”
“哪来的臭虫；真令我寒心啊，我曾经的卫队长现在跟我说话居然都不用敬称了……”
忍住火气，既然月神卫队都已经到附近了，凯利耶萨他们按理说也会得到一点消息：“首先，她可不是臭虫；其次，从你宣布要灭掉暗裔的时候，从你舍弃了信义和感激的时候，你就永远都不配让我再对你用敬称了，亚斯特密。”
“噢，那么你的朋友被我打成那样了，你还不拔刀把我杀了，而是像只乌龟一样地还缩在这里，你不也，丢掉了信义吗；噢！还有伟大的‘火魅影’萨墨莎.涅.优格卢，你好，虽然没怎么见过……”
“闭上你的精灵狗嘴，蠢货。”不像莉薇娅一样暗讽，萨墨莎直接脱口而出。
“看来你们恶魔一向都不怎么有礼貌……哈，罢了，反正你们今天谁都跑不掉。”
有些担心地瞟莱茵一下，完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拔刀就要去砍亚斯特密——亚斯特密这样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反应不过来她这么拙劣的动作。
好难受……在地上喘着气，雨水带着些许泥巴滚到她的嘴角，有些直接流到她舌头上。闭住眼，偶尔呻吟一下，手捂在亚斯特密膝击的地方，虽然肋骨没断，但的确很痛——莱茵感觉亚斯特密那一击把自己整个人都抬起来了十多厘米。
“这就不行了吗，莱茵？”耳边飘来这样的声音，莱茵微微睁眼，除了雨幕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站起来，莱茵，就算再不舒服也站起来。”
“不……爷爷……我……”
“我知道你很不舒服，莱茵，但你得站起来，她们还需要你。”
“她们……自己都……放……放弃了……怎么……怎么可能……”
“你这样会让她们分心的，莱茵，”亚斯特密蹲下来，摸摸莱茵的脸，“最起码让她们死成她们应该死的样子——她们的尊严和名声，不该就因为你一个人躺在这里而被毁掉。”
“我……”
“莱茵，起来，好吗——你是个暗裔，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不……”
“莱茵，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但你不要让我失望，好吗？她们需要看到你的勇敢，不要在这样的时候还表现出软弱。绝望只有勇气才能征服，也只有勇气才能改变一切，站起来，莱茵，站起来。”
“我……我……”
“站起来，到她们身边去，有死而已，但或许也会有一线生机——站起来，莱茵，站到她们身边去。”
那是什么？
停住与萨墨莎和莉薇娅的谈话，亚斯特密扭头，莱茵摇摇晃晃地站起，有几次险些又要倒下去；站直，面朝天空，用力大喘几口气，让胸口舒服些。
“莉……她……”
莉薇娅用力捏着衣角，鼻翼用力振动几下；莱茵在雨里失了线的木偶一样地往她们这边走着。走几步顿一顿，走几步顿一顿……
“你躺下吧，莱茵，真的，求求你了，别动了，躺下吧……”声音很小，颤抖着。
脚下一滑，扑在地上，手忙从胸口上移下，拄到地上，喘几口气，再慢慢站起。眼神笃在两人身上，耳边一直绕着亚历克斯的声音。
莱茵，再走几步，再走几步，快到了，莱茵，马上到了……
终于站到莉薇娅身边，艰难地抬头看莉薇娅一眼，不知她脸上满脸的是雨还是泪。
“你……傻子……”不想再看莱茵，平复一下心情，抬头，面对着亚斯特密。
“真是个不错的朋友，偏得死在一起，哈，不错，”轻轻鼓掌，“那，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一起死……嗯？”
“主人，前面那是……”
“魔拉甘，吹号；诺勒，我们走。”
一声炸雷响起，暴雨中两匹马踩碎地面的积水，往这边飞奔。
“扶我……扶我一下……莎莎……扶我一下……”莉薇娅再忍不住自己的泪，疲惫感也迅猛地冲到身上，感觉自己几乎快站不住了 。
“看看这是谁来了！诺勒.卡.洛恩忒斯，还有……呵……我本来以为诺勒.卡.洛恩忒斯是凯利耶萨最忠实的狗，怎么……”
“首先我得告诉你的是，亚斯特密.米斯蒂克，诺勒不是任何人的狗，”一身正装，不带片甲，卡里亚斯慢下马蹄，踱到亚斯特密面前，“其次，这三个人是我的人，我希望你……”
“希望我什么？噢，噢，噢，不，不可能，懂吗？”
“就算我身后是……”
“恐虐骑士团？哈，做个号角，雇几个人，再……”
“首先，我不喜欢别人打断我说话，特别是你这样背信弃义的杂种——我说得很清楚，你这样的杂种；好，其次，我身后的是什么人，你可以不信。”
“呵……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不是什么东西，我是洛恩忒斯家的家主，卡里亚斯.卡.洛恩忒斯，每年有三千个奴隶劳工要经由我的奴隶市场去到你的国家——这个筹码，够吗？”
“难道没有了你的奴隶劳工我的国家就没办法运行了吗？哈，可笑。”亚斯特密感觉到自己的气场已经落了下风，但他不相信这个男人身后的那些骑兵就是恐虐骑士团——被条约限制得唯唯诺诺的恶魔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愿意出兵来抢夺鲜血玫瑰。
“当然，可以运行，那，恐虐骑士团呢。”
“我说过了，我不相信你身后的人就是恐虐骑士团——就算是，我也不认为我的月神卫队会输给恐虐骑士团，更何况你身后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魔拉甘把马停住，取下头盔，“你说谁是乌合之众？”
两个国王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魔拉甘给亚斯特密留下过印象的莫名凶残的眼神让亚斯特密马上相信了他身后的一片黯红就是恐虐骑士团。
一时说不上话，月神卫队和恐虐骑士团正面硬碰，最多只有四成胜率——恐虐骑士团在第二次纪元战争的战损可远小于斯坦罗拉上的任何其他实体军队，如果不是为了玫瑰，亚斯特密现在会选择收兵。
“恶魔……为什么你们恶魔军队会出现在这里！你违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军队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亚斯特密，”魔拉甘马上反击回去，完全没有日常的笨拙和寡言，“鲜血玫瑰是地狱的罪孽，理应由地狱来把它毁掉，轮不到你们这些尖耳朵的东西来觊觎；其次，条约上明确说过，任何规模超过五百人的军队不能出现在奥斯特港以外方圆十公里之内，你的月神卫队，看起来怎么都不少于一千个人吧？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在别的地方肯定也有用来呼应和拦截的军队吧？是你错在先，现在我是为了维护条约不被别人破坏，在这里劝阻你；当然，劝阻无果，两兵相交，后果不需要我多说——你的卫队是不是凯利耶萨的骑士团的对手，你知道。”一通话连续打出，亚斯特密没有半点插话的机会。
“如果你和你的骑士团全灭了，那么，”慢慢把自己的佩刀抽出，“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对吧。”
“你可以试试，亚斯特密，然后为精灵的傲慢和自负付出代价。”
“我唯一怕你们这些恶魔的就是凯利耶萨.卡.洛恩忒斯，而他的姓氏都由一个人类来继承了……我为什么还要因为一个恐虐骑士团而把玫瑰让出来——说得通吗？”把刀尖竖向空中，身后的月神卫队同时提盾，立在面前，把长矛靠在盾边。
卡里亚斯下马，脸上挂着笑容，诺勒跟在他身后，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手碰到一面精灵的盾牌上，轻轻推开，再用手拨开盾后的两个精灵，在精灵里穿行着。
“你！放肆！”把刀尖竖向卡里亚斯，他身边的几个精灵马上弃矛拔刀。
“我？放肆？”停住，扭头看看亚斯特密，面色不改，让亚斯特密一时不敢把刀尖挥下。
为什么……他就只是个人类……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压迫感……
还是慢慢地往里走，慢慢地拨开面前的精灵。亚斯特密刀尖不敢再往下落分毫。
恐虐骑士们在魔拉甘身后结成锥阵，阵头的魔拉甘眼睛一直停在亚斯特密的刀上——他只要有半点想把刀落下的想法，他和他的骑士们就会把面前的精灵全部踏成肉泥血海。
看看面前的三人，露出欣慰的笑，手放在胸口，鞠躬，诺勒也马上躬下去；直起身，往前走几步，看着萨墨莎：“路上辛苦了，谢谢你帮我照顾好了她们。”
再转向莱茵，“受苦了，小丫头，对不起，你让我查的东西我查到了；诺勒，把她抱着。”
雨还在下，卡里亚斯把莉薇娅打横抱起，莉薇娅的手自然地收起，卡里亚斯的肩膀挡住雨水和风，莉薇娅不发一语，卡里亚斯也什么都不说。
在诺勒怀里虽然很不适，但还是马上放松了下来，最起码自己安全了。
萨墨莎走到最前面，像卡里亚斯来时一样把精灵们拨开，卡里亚斯和诺勒跟在她身后，亚斯特密的刀还是没敢落下。
回到之前的位置，卡里亚斯不想让自己怀里的人再被风雨侵袭——一点都不行；背对着亚斯特密，大声地说一句：
“谢谢您，精灵王，一年内我免费送给曼尔拉弥斯两万个奴隶，以感谢您的迷途知返，对这三个丫头的照顾，以及您对斯坦罗拉做的一切贡献。”
对魔拉甘笑笑：“辛苦了，魔拉，回去吧，萨墨莎就先在我这儿住着就好。”
枕在卡里亚斯的臂上，莉薇娅从离开奥斯特港之后就再没睡得这么安稳过。她头痛得厉害，但感觉很温暖，这个男人是她的依靠，最后的依靠。
萨墨莎躺在莱茵身边，卡里亚斯要求她整晚照顾莱茵，莱茵的肋骨断了一根，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把这个这个刚认识的小姑娘拥住，萨墨莎似乎也有了个新家。
窗外雨渐停，暴雨后的奥斯特港被彻底地洗了一遍，从街道到港口，之前的污秽全被净掉，看起来跟刚建成的时候一样。只是岁月对港城的洗礼，会永远的留在奥斯特港居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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