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捕兽夹
“并肩子莫吓我。”高个不敢往后看，一边说：“这时候除了有鬼还能有什么。”
“此处留命不留人。”鲁济安说：“四周全是黄泉路。”
“啊？并肩子还会作诗。”光头惊叹地看一眼鲁济安，正说着，忍不住地回头又一望。
不巧此刻，月亮从乌云里冒出来，把大地照的如同白昼。
月光下，只见一大群模样怪异，脸上泛出青绿光晕的傩鬼，个个挨擦的已经拥到离他们不远的地点。
“扯呼（逃）。”高个慌乱地一叫，催鲁济安他们快点，却一时又不知往哪里跑才好。
“往哪扯呼？”韩沙问高个：“并肩子心里没谱吗？”
听见一个“谱”字，高个忽然的一怔，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图来，打开却左右摆弄的不知所以，眼睁睁地半阵没有憋出一句话。
“快讲。”韩沙催高个：“往哪儿扯呼？”
高个把图递到韩沙面前，说：“并肩子自己看，我不认字，揣在身上只是装装样儿。”
韩沙没有去接，也没有吭声。
“啊……”光头听后，突然一惊，睁着一双充满血丝地眼睛盯住高个，大声叫骂：“你个花子，原来你在骗人，讲自己是秀才，兄弟才答应你做总把子（老大）的。”
“操！”高个恼差成怒，反骂光头：“你个新上跳板（刚出道）的货头（新手），整天只晓得玄里圆（吃酒）上蹦台（嫖妓），不靠我开山立柜（开劈根据地）早被摘瓢（割脑袋）了。干这一行你还是个纯空子（外行），再敢多嘴，老子就掏了你的定盘子（心窝）。”
经过这一番痛骂，光头立即像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不敢反驳。
“喂……骂够了没有。”韩沙劝说高个，顺势把图推回给高个，提醒他，说：“再不扯呼（逃跑），就要水漫（杀来）了。”
高个收回图，一边急着揣进怀里，一边对鲁济安说：“并肩子，拜你做总把。发话！听你的。”
说罢，高个和光头都摆出一副拼死决斗的样子。
鲁济安说：“灭灯，往前走。”
接着，吹灭各自的马灯，一个个的朝村子北边狂奔。这样跑过一阵子。垫后的韩沙不时回头的观察动静，见已经把傩鬼远远的丢在身后，渐渐地不见踪影。
“好了。”韩沙松出一口气，说：“没有跟来。”
“怎么的？”鲁济安疑惑地说：“这不对呀。”
“没来就好。”龚正说：“这样不就没事了吗。”
“总把子，歇一下子喽。”高个对鲁济安说：“累的我叉叉子（裤子）都快湿透了。”
鲁济安一看阿七他们也都有想歇一下的意思，便说：“那就歇一会儿，注意周围动静。”
说着，低头一看，见脚下低矮的灌木丛埋过膝盖，密密麻麻的覆盖着看不到地面。
前方有一道狭窄的山口，两边是大片阴森的樟木树林。只是不明白，现在已到春季，灌木的树叶却仍是暗黄色。
“山麻杆。”阿七低头仔细看过，却不能肯定，说：“朵果城四周的山上也有这种矮树。”
“不太像。”龚正说：“我见过春季发芽的山麻杆树，叶子是红色，有一人多高，没这么低矮的。”
“哪是什么树？”阿七问韩沙：“老兄好好看看，你在乡村出生，是应该认得。”
“不认得。”韩沙低头仅瞧上一眼，便说：“不是山麻杆，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怎么？这种小树有什么好看。”
“随意看看。”鲁济安随口应着，渐渐地感觉到，周边的环境显现出一种不可言状的诡异，又说：“怕有事儿发生。”
“到底是总把子。”高个看一眼鲁济安，说：“到了哪儿都没忘记要踩一踩盘子（观察一番）哟。”
就地坐下。不料，高个冷不丁的对韩沙的火枪有了兴趣，说：“老哥，你的喷子（火枪）用过没有？”
说完，伸手就想要去拿韩沙肩上挂着的火枪。
韩沙摆开身体，说：“招子（眼睛）看了就行了，莫乱动人家的黑驴子（伪洋枪），顶了火的（已经上膛）当心走喷（走火）。”
“哎哟哟。”高个虽然住了手，心里却很不高兴，说：“不就是一根花杆子（花枪）嘛。这里不是你的线上（地盘），何必这样小气。”
“喂！讲话小心点儿。”韩沙警告高个，说：“你哟喝好好歇着，不要没事找事。”
“叫你一声并肩子算是好的。”高个不满的唠叨一句，正打算一争高下，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心头的怒火却在暗暗地燃烧。
鲁济安担心，跟这帮江湖刀客相处，时间长了会生出是非，节外生枝的结果更是忙中添乱，急忙止住韩沙和高个，说：“不要讲话。”
高个不再争执，气氛总算平复下来，四周安静得出奇。
鲁济安在绕原地转一个小圈子，心里隐隐地感觉到，在暗黄色的灌木下似乎埋伏着什么？
“啊！有点子（对象或者敌人）”光头突然一声大叫，双腿“嘣”的一下突然站起，双手捂着屁股，慌忙闪开一两步，回头双盯着原来坐过的地点。
大伙一看，也都被吓的蹦跳起来。
鲁济安问光头：“怎么了？”
“哎！看那儿。”光头伸手往下一指，慌张地说：“原以为是一块石头就坐下去，哪晓得刚才屁股下面怎么的动了一家伙。”
高个上前俯身往下睁眼一看，那东西果真又动了一下，说：“哦……呵！捕兽夹，上面还有干了的血坨子。老弟走运，没被夹住屁股。”
“他娘歪歪的！幸好生锈没被夹上。”光头气的骂一句，闷闷地又说：“是哪个放的？在这儿摆什么暗青子（暗器）。”
“只是……”高个说：“暗青子怎么自己会动？”
“有铁链。”韩沙说：“跟夹子扣在一起。”
说着，顺铁链摆放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便是樟木树林，黑暗的树阴下似乎有一双在眼睛闪动，接着消失。
“树林里有埋伏。”鲁济安说：“往前方山口去。”
“啊，水漫了（杀来了）。”高个一看光头，叫起来：“弟兄，风紧！赶紧扯呼。”
说完，转身就想往前头山口跑。
韩沙急忙提醒：“当心金杆子（脚）挂彩（受伤）。”
两人猛的一收脚，不知所措地回头看着韩沙。高个不明白，小声问：“那怎么办才好？”
“免得中招。”韩沙说：“用片子（刀）踩宽点（探路）。”
“这样怕是又慢了。”高个说罢，跟光头一边用刀在地上戳来又戳去，一边往前摸索着前进。
这样过一会儿，光头不耐烦的叹出一口长气，后悔说：“背时（不走运）。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刚出山（办事）就碎了（死了）月（二）条弟兄。”
“我先上前。”韩沙把马灯照亮脚下，说：“你们在后头跟着。”
“那好。老哥先淌进（潜进）。”高个和光头巴不得有人上前顶替，立即收刀退回到队伍中间。
说着，大伙走成一条纵队。只是没去多远，发觉灌木林下摆有不少捕兽夹，一些是明晃晃的放在地面上，有些在土里埋下一半，也有些完全埋进地里，上面仅盖一层薄土。
看得见的用脚踢开，看不见的只能用刀尖去试探。因此，时而能听见被刀尖点中的夹子，发出清脆的“叭叭，叭叭”地合拢声。就这样，一步接着一步的慢慢地往对面山口那边去。
只是离山口越近，周边的气氛也越发凶险。
“把头。”光头叫一声鲁济安，说：“树林里的动静像是越来越大，会是什么东西？。”
“不要分心。”鲁济安说：“小心脚下！等它们冒出来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话。”光头忽然对鲁济安嚷嚷起来，说：“你当什么把头，等它们出来，我们怕早就被它们青了（杀了）。”
“那你跑吧。”鲁济安冒出一股不明的厌恶，盯住这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江湖刀客，往树林里一指，压低声音，愤愤地说：“只要冲出几步，地上就有捕兽夹等着，到那时没法救你。”
“不要神气。”高个却给光头报不平，说：“你是把头，加上你的弟兄，能见死不救么？”
“你骂哪个？”龚正听不下去，眼睛一盯高个和光头，说：“你俩想死就去死，不要把我们也搭进去。”
“什么死不死的。”光头不服气地抱怨一句，说：“讲话客气点，你还算兄弟的并肩子么？”
“屁话。”龚正说：“老麻的！哪个跟你是并肩子。”
“你骂人。”高个叫嚷起来：“告诉你，弟兄也不是好欺负的。”
“蠢货。”韩沙在前面听的烦躁，转身朝高个和光头开口叫骂道：“原本是在救你俩的，不识好歹也就算了。分开走，不要跟我们。”
韩沙气愤地一边骂，一边不觉地往前退去一两步。突然，脚下“劈叭”的一声脆响，脚腕子被捕兽铁夹咬住，身子猛地一歪，一声惊叫：“哎呀！我中招了。”
高个和光头吓得连忙后退，却被龚正一把抵住，只是又不敢往两边逃，只得待在原地不动。与此同时，听见灌木丛下传出一阵链拉起的响动声。韩沙挣扎着被拖倒在灌木丛下。
阿七想把他拉起来，仍不敢往前移动脚步。龚正和鲁济安下打算奔上前去帮忙拉一把。
“不要过来。”韩沙突然叫住他俩：“当心自己！我不会丢的。”
说罢，解下身上的火枪和药罐，扔给阿七和龚正，然后放开双手，身子竟然像一支突然飞出去的箭，眨眼被拖进树林里。接着，传来刀斧劈砍的碰击声，随后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高个和光头呆若木鸡，眼睛直盯盯地望着韩沙消失的方向，半阵子没喘出一口气来。
“看什么？”鲁济安在高个的肩上拍一把，说：“还不快走。”
“不管他。”高个说：“就这样被拖走了。”
“嗯。”龚正说：“死活全靠他自己。”
说完，继续往前摸去，眼看快到前面的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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