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银发玄墨衫客醒
墨玄宗，外门。
山脚下，一处简陋的小宅子之中。
东边厢房里，躺着一个银发少年，面容俊俏如妖，却惨白无血色，若不是那绵长的呼吸声，估计外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嘎吱！
厢房的门打开，走进来一个苍老的灰衣老者，面上褶皱万千，若那群山峻岭间的沟壑。
老者手中端着一个青石罐子，他走到床边上看了看那平躺着的年轻人，叹声道，“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这是遭遇了什么，伤势如此之重，都三年三个月了，怎么还没醒来呢？”
有些抱怨，有些不喜，却还是依旧给那年轻人上药。
明明身躯上什么伤痕都没有，可老者很是耐心，让人看不懂老者在做什么。
“阿公，阿公，我回来了！”
宅院外传来一道青涩的声音，紧接着，外面大门就打开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一张白净的面庞上充满了回家的喜悦。
少年走进东厢房内，坐在老者旁边，开口问道，“阿公，这位大哥哥怎么还没醒啊。”
老者微微摇头，开口道，“今天先生都讲些什么了，你这般开心，是得到表扬了？”
少年顿时间坐直了身子，满脸自豪，眉飞色舞的说道，“阿公，今天先生教我们练剑呢，我打败了还几个人呢，可厉害了。“
灰衣老者只是点点头，没有表扬赞誉，似乎一切本就该如此。
他思忖了一番，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丢给少年，轻声道，“去门内购一些药材回来，大哥哥最后一次药浴。”
少年凑近床边，接过老者手中的锦囊，盯着那躺在床上的青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阿公，你说这大哥哥经历了什么？会伤的这般重，而且，他长的比门内那些女子还要好看嘞。”
老者没有回应，只是挥手让少年离去，而他则是继续给那躺着的青年用药。
少年刚走出宅子，就神色剧变，一张清秀的脸上布满凝重。
在他的前方，站在四五个人，而且一个个神色皆不善，少年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便向山门之内走去，没有打算与这些人有所交集。
在十丈之外，站着五个少年，为首者，眉宇间英气凛然，颇有大家之风，可那眼神眸光却是阴厉的让人发颤。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衫，头顶束发冠玉散发出一股光晕，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
而他身后的四人，一样气度非凡，衣衫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弟子。
“王离，见到我们几个也不过来拜见，难不成，你以为今日比试剑术赢了，便可以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了？”一名身穿黑衣的少年走出了，冲着欲要离去的少年喊道，言语轻佻至极，根本没有将少年放在眼中，丝毫的尊重都没有。
他叫邱珉赫，墨玄宗外门弟子，也是那身穿藏青色少年的狗腿子，平日了仗着其威势作威作福，欺压其他外门弟子。
可偏偏，遇到一个王离，天资极好，受到先生的看重，而且对他们的根本就不假以辞色。
另外一个少年也开口了，讥讽道，“一个卑贱的泥腿子、贱种，出生就克死自己的爹娘，如今得了些天资，就目中无人了，竟然在演武场上不知收敛，你说我们该怎么感谢你呢？”
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闻言仅仅是脚步顿了一下，但是明眼人都能看见少年那小小的身躯剧烈的震颤了一下，他叫王离，生下来父母就死于非命，只有阿公照看他到现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只是那一双手，青筋暴起，急剧的颤动，身遭一缕缕幽蓝色的光辉浮现出来。
“呵，这小子还挺能忍的啊，就是不知道，当他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另有蹊跷，还能不能忍得住。”那黑衣少年嗤笑声声。
王离眼眶通红，泪水在眼中打转，生下来，别人都有父母，可他没有，只能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娘亲织的新衣，有父亲传授道法，而他......没有。
他快步离去，他不敢再听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动手，他不想给阿公惹事儿。
王离远去后，那藏青色长衫的少年终于开口了，他神色甚是平淡，低语道，“去看看那小子做什么去，终归是要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几人对视了一眼，笑容显得格外的阴森。
————
天色渐渐昏沉下来，老旧的宅子之中也掌灯照明，在宅院的大门前，灰衣老者侧目张望，却依旧没能够等到自家孙儿归来。
“那些药材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何故此时未归？”灰衣老者轻声沉吟，蓦然间，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出事了！”
他连忙回到宅子之中，迈步走进大堂，将大堂之上的牌匾取下，一方剑匣赫然在目。
老者幽幽叹息了一声，神色痛苦不已，“老朋友，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斩仙的人了，委屈了陪老夫走一遭了。”
将剑匣背负在身后，再将牌匾挂回去，走出大堂，看了一眼那冉冉升起的皎月，洁白的月华洒落在老者的双肩，这一刻，灰衣老者仿佛一柄擎天之剑，欲要破苍穹而去，凌冽寒锋裂天斩地。
“咳咳......”
可就在这时，东厢房内传出一道微弱的咳嗽声，嘎吱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头银发的青年映入老者眼帘，剑眉、星目、玄墨长衫，看起来微弱至极，如是油灯枯尽，却给老者一种不可匹敌之感。
青年缓缓迈步，踏出房门，先是看了一眼老者，随后有望了望天色，神色间疑惑不已。
青年走下台阶，身躯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灰衣老者连忙上前将其扶住。
“公子，伤势未愈，安心歇着。”灰衣老者很是奇怪，明明还差一副药浴的啊，怎的提前苏醒了呢？
但是由于担心自己的孙儿，便接着开口道，“若是公子饿了，大堂之中有饭食，老头子要出去一趟，晚些归来。”
青年望着老者有些出神，好久才开口问道，“老先生是谁？我......又是谁？”
“公子不知道自己是谁？”老者愈加不解了，这是失去记忆了么。
遇到这位青年乃是在山脚一处的溪水之中，当时身躯之上并未发现伤痕，这三年多来，他也并未发现青年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就是这么一个年轻人，却是根本察觉不到任何修为波动。
“没事儿，可能是睡得久了吧。”青年揉了揉脑袋，眸光定格在老者背后的剑匣上，轻声道，“原来是你唤醒的我啊，谢谢你们了。”
灰衣老者一脸疑惑，眼前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一睡三年多，醒来还与他的剑说话，怎么感觉有点不正常呢？
这小子脑子不正常？
骤然，天地间灵气爆涌，极速向这方宅院汇聚而来，方圆三百里之内的灵力被瞬息间抽空。
望着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灵气，灰衣老者都惊呆了，眼前的青年就像是一个黑洞般，将那些灵力汲取殆尽。
“没够啊，算了，好歹有点力气了！”银发青年自言自语道。
灰衣老者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的青年，张了张嘴，可发现自己哑巴了。
银发青年看了一眼老者，问道，“老先生有心事，要出门？”
被一眼看透的灰衣老者，直觉背脊发凉，心中暗自心惊，这什么怪物，一眼就看出来他有事儿了？
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自己也算是这小子的恩人吧，正好这小子看上去不简单，说不得鞥帮上他的忙。
他便开口道，“我有个孙儿，晌午的时候我让他去给你买药材去了，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归来。”
银发青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道：“多久了？”
“七八个时辰了！”灰衣老者叹息了一声，他向大门走去，心中实在担忧的紧。
自己就这么一个孙儿了，再也不能出事了，当年自己的儿子与儿媳枉死，如今自己的孙儿再出事，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老先生，带上我吧，怎么说，你们也是我的恩人，再说了，我现在什么也记不得了，就认识你了。”银发青年摊摊手说道，一脸无辜的表情。
老者白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直接走出大门，心中却是在窃喜。
————
半山腰上，墨玄宗，刑法堂。
在刑法堂大殿主位之上，坐着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一双眸子绽放着令人心悸的光辉，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主位下方大殿之中，两边坐着四位刑法堂长老，以及执法堂的六位长老。
而大殿正中央跪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在少年的右手边站着三个鼻青脸肿的少年。
大殿之中激烈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在大殿之外，诸多墨玄宗的弟子围在一起张望大殿之内。
“一个黄口小儿，却是张狂至此，罪大恶极，竟然敢算计四位弟子，绝对不能就此姑息，当严惩，杀！”
“可这王离是孔先生的看好的弟子，而且天资极高，连内门都有长老看重，杀之可惜，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此间之事都只是邱珉赫他们的一面之词，饶他性命，从轻发落吧！”
“孔先生！”
诸位长老与弟子顿时心中一凛，想到王离的天资以及那位教书先生，杀了王离既是可惜，又会得罪那位先生，一时间不少长老纷纷向刑法堂长老劝言。
“黎堂主，三长老此言不错，王离身怀天赋绝顶，资质卓绝，而且王离这孩子这些年来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他的心性如何，我等也都清楚，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就在这时，门外走出已经双鬓斑白的中年人，他双手背负在身后，大步迈过大殿门槛，脚步声如大锤般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呼啦声声起，一众长老以及那位刑法堂堂主全都站起身来，全部躬身行礼。
来者是内门长老，而他的身后跟着的正是白天那位穿藏青色的少年。
中年人似乎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幕，便在这关键的时刻出现，他走到大殿之上，大刺刺的坐在了主位之上，望着大殿之中的一众人，沉声道，“王离此子在宗门之内欲要下药毒害同门，可他的动作被发现了，所以他身旁的那几位弟子就对他出言教训，谁知道，此子竟然不仅不收敛，更是将几位弟子打成重伤，而他也因此被我儿废掉了修为！”
“什么？他的修为已经被废掉了？”
众张来顿时大惊，不少人都盯着场中的王离，眼神闪烁，他们都是人精，俗话说人老成精，这此刻已经感觉到这件事情的非同寻常了，隐约间已经猜到了些许。
有的长老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听到了王离已经没有了修为，顿时间转变了态度，冷哼道，“好一个小贼子啊，竟然敢下毒害同门弟子，其心可诛，本座建议，直接镇杀吧！”
“不错，心术不正之辈，岂能让他留在墨玄宗做那害群之马？当杀！”
“本座当初就曾言语过，王离此子品性不端，断不可留，现在果真应验了！”
众长老的话语纷纷落入王离耳中，他跪在冰冷的大殿之中，漠然的望着周围一个个陈词激昂的长老，以及坐在前方主位之上那一脸冷漠的内门长老。
环顾四周，他仿佛要将这人世间所有的丑陋嘴脸深深的烙印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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