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未妨惆怅是清狂
“欢迎你加入GoPii，下周一请过来办理入职手续。”
“荣幸之至。”
复试顺利，交谈甚欢。白长安起身与姓胡的招聘经理握手，礼貌微笑中含有几丝笨拙的羞涩和怯懦。这稍纵即逝的表现落入对方眼里，却是平添了不少满意度。“对了，回去收拾下行李，到时方便公司尽快为你安排入住员工宿舍。”
白长安愣了一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然后迅速点了点头，“太好了，谢谢！”
弗一离开GoPii公司，白长安便放松支起了半天的肩膀，把鼻子上的眼镜摘掉扔进上衣口袋里。方要走向公交牌，一阵电话铃声悠悠作响，白长安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前同事设计师姜姐。
“白，好久没见，今晚来清吧陪姐喝两杯聊聊天。”“好啊，姜姐。”“嗯，那先这样，地址和碰面时间我微信发给你。”“嗯嗯，今晚见。”
登陆微信确认好见面的信息后，白长安叼着烟刷了会儿朋友圈。
欸，又有两个大学同学结婚？车子不错，新房蛮大的，伴娘身材挺好......如果不出意外，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随便开辆像样点的好车，投些钱挂个劳甚子产业的总经理还是副总经理，早上借着父辈的关系陪客户喝喝茶晚上和哥们几个酒吧夜总会摇摇色子，然后某天拉着个美娇娘一脸窃喜地走进民政局。
白长安深深叹了口气，想着刚才的那个背影，在好友添加栏里输入了背诵了千百遍的号码，等到浮现出那人的头像后，却迟迟没有下一步。
取消添加请求。长安看着社交软件渐渐暗淡的光泽，心里没由来的一痛。自己果真是废物么，那种一无是处唱着《我很丑但我很温柔》都会跑调的废物。尼古丁根本麻木不了神经，悲伤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重。自己的过去是苍白的，未来又在哪里？
干传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长安为自己突然的念头大笑不止，老头要是知道了我果真这么干的话指不定会一巴掌拍碎我的天灵盖吧？算了，想太多伤脑筋，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才是正理儿。想着，白长安寻了处饺子馆走进去。
夜色清冷，明月当空，晚风徐徐而过，有许久不曾的微醺滋味。在酒吧街的一处露天清吧处，四周散落的椅子坐满了密密麻麻的青年男女，如众星拱月般直指前方驻唱台。
“姜姐，你教我的cad我都快忘光咯。对了，上次你定的那批家具蛮轻奢时尚的，美式的床头柜，美式的沙发桌椅还有些成套的欧式家具，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Cheers！”白长安把两串烤串放到眼前两人的盘中，拿起啤酒杯碰了碰她们桌上的杯子，用已经不太流畅的英语为右侧的洋人姑娘简单说明了下食物，最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哈哈，是不错，大部分是HarborHouse和Evitavonni两牌子。白，我身边的美女Joyce就是刚从外企调来负责这一块的软装。认识下呗！”姜姐也笑着喝了口酒，一边俯身向身旁的朋友小声说了几句。
“Nice to meet you, Bai,Cheers！（很高兴认识你，白，干杯！）”白长安点了点头，礼貌地应了声，然后拿起酒杯，透过视线间隙缓缓打量起桌上的另外两人。
姜姐30岁出头，长脸型，眉眼和顺，高鼻梁，耳朵圆，嘴唇涂了红梨色口红，一头乌黑长发用一条暗棕色丝带随意扎在脑后。穿着一身咖啡色条纹职业套装，里面是一件酒红色缎面雪纺长袖衬衫，领口别条欧美复古印花蝴蝶结长丝巾。
在她身边的西方女子，年纪和白长安差不多，听口音应该是美国人，蓝眼金发，眼瞳明亮清澈，有一层淡淡的橘黄色眼影，唇膏是干枫叶色，长发分两束流淌在两肩胸口，顺着一件杏色蕾丝边圆领T恤，漫过两处高耸的山坡，而山坡的下方是一条橙黄色高腰A字半裙，右侧大腿处纹着一朵巴掌大的黑色罂粟花。
“唉，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膝关节有些疼痛肿胀感，尤其是上下楼梯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明显。”白长安瞥了眼姜姐的紧身长裤，张开马步，拍了拍大腿处，说：“把脚后跟放上来。”姜姐显然和他关系极好，毫不犹豫地把腿搭了上去。
在Joyce诧异的目光里，长安在姜姐的膝盖处捏按了几下，笑了笑，跟着把脚跟拿了下去，从口袋中摸了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吐了口烟雾后说道：“应该是滑膜炎，膝关节积液。还好，不严重，回去每天没事多做几个浅蹲，很快就有好转的。”姜姐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然后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闻言，想起某个时常瘫坐在地上敲打膝盖的少年身影，白长安摇头苦笑道：“唯手熟尔。”“白，你果然有趣，哈哈哈，感觉你懂得真多。”白长安和Joyce碰了碰杯，轻轻挑了挑眉开了个玩笑：“没甚用，这世道，颜值才是正义。”说完，他扭过头仔细望向台上身材不错的主持人。嘿，主持人怎么走过来了？
“恭喜28号桌的客人，你们很幸运喔！只要上台唱一首歌或者说一件关于初恋的小事，今晚打7折哟。”硬扛美女主持的一记媚眼，白长安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求助地看向身旁的伙伴，却瞧见两人明显置身事外的姿态以及姜姐努力压抑着的促狭笑脸。
白长安靠坐在椅子上，接过麦克风怔了又怔。其他人已经开始起哄了。“唱歌！唱歌！”“讲一个！讲一个！”“来一首！来一首！”“讲个故事！讲个故事！”
长安摇头苦笑，可他如今是一个事到临头便不管不顾果断决然的性格，正当他准备上台豁出去狼嚎一曲时，鬼使神差地又想起那个女子，像是要把憋了老久的话一吐为快，否则，心意难平。
“高中时候喜欢一个女孩。”随着男子的声音响起，酒吧的客人们不约而同放低了交谈声。
“为她做过至今记忆犹新的小事，”白长安摸了摸鼻梁，有些难以启齿，“那一年八月，在她生日前一天的晚自习熄灯后，我趁着夜色摸进了她的教室，偷偷地在点名册里夹了张生日卡，就是那种打开后就会唱生日歌的卡片。”
“当时其实挺怕的，不管是因为正在做着的事，还是那颗悄悄喜欢她可能为此被揭露于众的心，但脑子里想象着班主任翻开册子同时报出她名字的场景，突然又感觉没那么怕了......”“然后呢？”主持人适时地扮演了捧哏的角色。
“然后回去的路上我因为太紧张摔断腿，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事实上，中道崩殂，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台下哄笑声四起，白长安也不在意，事实上他挺满意现在的效果的，他总是喜欢在极少数会撕开自己伤口的时候用幽默自嘲的方式稍作粉饰博听众一笑，而且乐此不疲。
一直坐在一边和姜姐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的Joyce其实压根没听懂太多这个新朋友和这些中国人说的话，只是，瞧着这个容貌普通的男子从落座时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自信坦然到突然转变为落寞哀愁的模样，有些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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