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露天影院
第二部 雨夜风情
坝坝电影有情调 ,无心观看满烦恼。另有戏台更热闹,独自偷欢乐逍遥。
唱词: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改革开放后生活条件逐渐好了,农村里的劳动人民的寿命也比前些年更长了;这几年每逢村里有人过整十的生日,都会请全村人去吃饭。
六十为一甲子,很多人在过别的整十生日时可推迟不做,但六十岁生日的时候,都会选择摆几桌儿,请亲朋好友还家里热闹热闹。
按村里约定俗成的习俗,生日正日子前一天,主人就在家里杀猪杀鸡宰鱼,请乡里厨师来准备食材;村里各户人家,抽派一两人去帮着洗菜、刷碗筷和搬桌椅等;等晚上的时候,就先喝点小酒做做热身。
村里散户姓氏张家,张得福今天六十大寿的正日子,中午的时候,张家的亲戚和村里的全体社员,聚在一起共摆了五十桌;大家都吃得很好喝得很高兴。
张德福的两个女儿女婿共同请来电影放映机。
晚宴后,电影放映员已经在村头大晒场里,支起了电影屏幕,而且把音响打开,放出流行的音乐;音量还开得大大的,让声音顺着风传至两三里路远,让别的村没来做客、而还在地里干活的人都能听到,且都知道某某村今天晚上有电影观看。
因为不是农忙时节,地里的活儿晚一天做、早一天做也没关系;少做了天,就当是休息了,给自己放一天假!
村民们吃过晚饭,回家伺候好牲口,便三三两两,自己带着长凳,从通向晒场的各条大小路上,往电影屏幕前集合。
来的早一点的,便占据着屏幕正中央、且离屏幕位置适中的地方;来得晚的,只能沿着中央向四周逐次安放凳子;再晚一点的,可能连缝隙都找不到了,只好在场子外边地里坐着、斜斜地看着屏幕;因家务或农活耽误了,来时已经放映有段时间的人,只能在人群后面站着、远远看。
农村的娱乐活动很少,除过年时在集市上看看耍龙灯,舞狮子外,平时几乎没有可休闲或观赏的乐趣。赶上有电影放映,那可算是难得的一次集体性文化大餐了,可以从电影里看到自己日常生活中见不到的稀奇物件和事情,所以,附近的人,几乎是全家总动员,人人都要去过一回眼睛瘾。离得稍远一点的,三五里之外的人,也有很多带着灯笼或手电来观看。
傻子一家人本身没多少文化,也没出去见过多少世面,就连过年上街看热闹,也不见得是年年都去了。所以,对看露天免费电影,是十分的热衷。本村有电影放映,怎么可以不去看呢?
一家人在寿星家吃过晚饭,回家收拾妥当,锁也房门,便去放映场里等着了。
大傻三傻哥俩在本村的地盘上,比较熟悉胆子也较大,便到处去闲逛;而王小花被王婆看得紧紧的,始终不让离开自己的视线,和两个娃娃一起坐在一处。
陈家村的陈老幺也在天黑前就到了放映场。外村或远一点的男子们来看电影,绝对没有自带凳子的习惯,两条腿带着两只眼睛就来了。
由于陈老幺是外村陈氏家族人,与本村胡氏族人上几代时有点过结,虽说这几年已经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但陈老幺还是很小心的。
如果是胡氏族人有事放电影,陈家人多半不会来的,他们事先也打听清楚了,这是张家人办事儿,才提着胆、揣着小心来过眼瘾。
王小花远远地看见陈老幺与本村,不是胡姓的几个青年在一旁抽烟、聊天。
当然,陈老幺也在远处早早的就看到了王小花,迫于两家族的关系,相互之间不可能有语言交流,连眼神交流也不可能;只能偶尔偷偷的,装着若无其事的看一眼。
王小花旁边的王婆及很多胡家人也看到了陈老幺,而且来看电影的除陈老幺外,还有很多陈家族人。
今天是张氏人家的喜寿,胡陈两家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无缘无故的打起来,只是相互心里都警觉着。
天色有些麻麻黑,电影便开始正式放映了。
放映员为吸引观众,刚开始的一部影片,都比较精彩。
那个时候,放得最多的就是枪战片,剧情里哒哒的机枪声、划破天空的炮弹呼啸声、战斗机俯冲时刺耳的气流声……从屏幕旁边的两个大音响里传到寂静的夜空中,飘得很远很远,让那些还没赶到放映现场的人们,听得心痒痒。
现场的人们,无论是坐在中间位置,还是侧边;无论是坐在凳子上,还是草地上;无论是坐着、站着、还是蹲着,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生怕自己一个眨眼,错过了精彩的镜头。如果偶尔有人在前面走动,明知只会遮挡一两秒钟,可观看者也会扭过头紧盯着屏幕不放,不会傻坐着等行人走过后再看;要是有人从放映机射出的光前面走过,影片的场景便投到人的身上,而在屏幕上留下一个又大又黑的人影像,所有人都错过了好几个“精彩”情景,你听吧,放映场四周不约而同的会传来一阵阵骂声。
你看这时的人们,妇女们也不拉家常了;小孩们也止住了哭闹声;男人们夹在指间的纸烟也忘吸了,火头都烧到手指了还没觉得疼;傻子张大嘴巴、挂着口水,他的双手也像是在认真的看电影,竟忘记了去擦一下快挂到地面来的口水。
“哒哒哒”、“轰轰轰”、“呜……咚……”!
枪声、炮弹声此起彼伏,深深地把观众吸引到剧情中去了。
经常有这样的调侃。
第二天,没来看的人问看过电影人的:
“昨晚电影好看不?”
“好看啊!打得那个激烈,屏幕下掉了一堆的弹壳,估计要用马车拉好几趟才运得完……”
大伙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了。
天色,什么时候完全黑下来的,谁也没关注!来晚了的人,到了以后马上把眼睛交给了屏幕,也不太注意晒场里谁坐在哪儿等小事儿!同样,谁从身边走过,身边的谁离开过一会儿,人们也没闲心去理会了。
一部电影一般有三、四个胶卷连接成整个剧情,每个胶卷又是单独的,大约放映三十至四十分钟,要放映完一部完整的电影,要在中途换二、三次胶片;换片时,放映员有时在放映台打着手电就完成了,有时则开着大功率的照明电灯。
在第一部电影放映完换第二部时,放映员打开那天盏200W的大灯泡,以方便从箱里拿胶片、卡胶片、调焦距等工作。这时,晒场中间像亮起了一个小太阳,把方圆几十米的地方照得透亮。
人们还未从上一部影片的情景中回过神来,揉着不太适应这突然强光的眼,在短暂的亮度下看看四周。
发现有认识的人,有要找的人,便大声呼叫,外加挥手晃脑。有大人找大人的,有大人找小孩儿的,有小孩找家长的,有小孩找玩伴的……整个场上,就像一个小型的集市,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但大多数人还是安静的查看一下家人在与否,便耐心地等着放映。
这时,王婆才发现,坐在旁边的儿媳妇王小花不见了,不知那个村的一个妇女坐在旁边原来王小花坐的位置上,两个娃也不知道他们娘去那儿了。
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你是谁啊?谁让你坐这儿的?给我起来!”
骂得不够解气,还一把推开那个妇女,差点让她摔了个大跟头。
“坐了一下你的凳子,又坐不坏,凶什么凶?!……不坐就是啊,干吗推人?”妇女也不简单,吃了亏总要骂回一句来找平衡。
王婆又气又急,快速扭转着头在人群里寻找王小花,可是晒场里人头窜动,200W的灯泡照着有点刺眼,要看前排的人,只看到一个个背影,而看不见面容,怎么分辨得出谁是谁?
正以努力寻找着,“啪”的一下,灯光关掉了。第二部影片开始放映,全场一下子黑了,借助屏幕里微弱的光线,只能看见一排排望着的脑袋,根本不可能看清人。
“小花,王小花。”王婆还站着左右张望,并大声呼叫。
惹得身后的人不能很好的观看电影情景,都生气的报怨她:
“那是谁啊?快坐下,别挡着视线了。”
无奈,只好坐下来;但已经无心看电影了,屁股坐在凳子上,眼睛却仍在四周找寻王小花,心里想“她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呢?去了多久?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刚才那个女的是什么时候坐下来的?问问她估计能推算也小花离开的时间……”
又开始左右寻找那个妇女。
因先前生气加着急,那女的长什么样子,根本就没看清楚,就连穿的什么衣服也没有一点印象;再说,就算找到了,刚才骂过别人,怎么开口问她?她乐意回答吗?
“志兵,三儿,志兵……三儿……”又开始呼喊两个傻儿子。
屏幕上正演得精彩,大伙正看得带劲,那容得下身旁有这么个干扰。
“你不要闹!把嘴闭住,不要影响大家看电影,……我们都听不到电影里说的什么了……要喊出去喊……”终于有人站出来训斥她了。
她想站起来,打着手电去找王小花,又怕这样走来走去,影响别人招来更多人骂;再者,座位的摆放得又不是十分整齐有序,而且行与行之间的间隙,可能抱着有小孩,或站着有人,晒场里人这么多,比赶集时街上的人还多,怎么走得过去?怎么可能在人群中找人?另外,我走了,两个娃娃怎么办?带着走吗?人空着双手都不容易穿行,别说带着两个娃了!……
王婆的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十分不是滋味。一会儿是这种假设,一会儿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扰得心神不宁;已经完全没有心情看电影,屏幕里演的什么,脑袋里是一点都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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