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取名陈平安
“这个江湖很大，但有时偏偏容不下一个人。”钟千徽淡然一笑。
他和莫无忌相对而坐，偌大的庭院中，只有他们两人。他们刚刚讲起为何玄门中人聚集文丰城，不免提及江辰罡的遗子。在莫无忌对玄门中人一番责难后，钟千徽感慨道。
“容不下一个人，我看是心眼太小，堂堂的玄门正道，因为一个是否存在的人，兴师动众。好一个斩草除根。”莫无忌一杯酒下肚，语气中带着鄙夷。
钟千徽看着自己这个师弟，竟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说道：“独善其身自然是好的，也令人称羡。但一个人只要是在门派之中，在群体之中，就避免不了群体的意志，否则自己便会成为那个容不下的人。好似一滴水掉入江河，只好随波逐流。”
莫无忌很想再反驳，但没说出口，旁观者清，现在的自己无门无派，但师兄仍是当局中人。
“好了，我们师兄弟好久不见，不聊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今日只管说些开心的，不醉不休。”莫无忌笑着说道，端起酒杯。管他正不正，魔不魔，又干我莫无忌鸟事，我自修我的道，一剑八千里，登那剑仙境。
钟千徽会心笑到，端起酒杯，两人一碰杯，同时杯口朝下，互相望去，皆是开怀笑了起来，何等的逍遥姿态。
“师兄，你真要改改你那脾气，一丝不苟不是坏事，但总是一本正经的，看得人难受，也憋坏你自己。像现在这样，该放肆的时候放肆，且逍遥的时候逍遥，多好。”大笑过后，莫无忌说道，替两人满上酒杯。
“像你这样就好了，做事决定仅凭脑中一热，说下山就下山，你是逍遥了，气得师父一连几日不是摔茶壶就是拍桌子，连累我们几个师兄。”钟千徽抛去一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两人久别重逢，又有几杯黄汤下肚，钟千徽少有的这般样子。
被师兄这么说，莫无忌讪讪笑到，同样不似往常霸道模样。
“喝酒，喝酒。”莫无忌说道。
两人又是一饮而尽，继而大笑起来。
想起白天的事情，钟千徽看向对方，说道：“你怎么会收了那雷二公子为徒，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就今日而言，这雷二公子的品行似乎、、、”
“品行不端，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莫无忌冷笑一声，知道师兄是照顾自己的感受，所以没说下去。独饮下一杯酒后，他接着说道：“这种货色放在我心情不好时，一剑结果一个。只不过三年前，我上凌州伯阳山、、、”
“南华楼。”
点点头，莫无忌讲道：“南华楼的那柄秋水剑，我怎么能错过。那个陈芝泉倒也爽快，我说明来意后，一口便应了我的挑战。我的天罡三十六式以霸道猛烈著称，一百零八剑中虽含着剑法，其实是层层剑气叠加，务必一剑复一剑，使对方撑不下去。但陈芝泉仅用一个‘快’字便使我有力无处使，出剑之快我从未碰到过，当真是秋水了无痕。我被他的剑气所重伤，悻悻下山，在一家客栈内疗伤。可运功之时，脑中始终挥不去对战时的场景，竟走火入魔，体内元气紊乱。被住在隔壁的雷氏家主发现，他随行的人中恰好有修行者，替我导顺了气息，而雷千用又赠以我许多固本培元的丹药。我莫无忌从不欠人，在他的请求下，收了雷太冲为徒，答应教他五年，至于能达到何种高度，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当真是胡来，受了重伤就回无相道，自有我们和师父在，强自导气走火入魔可是闹着玩的。”钟千徽一顿训斥。
“没办法，我也要脸嘛。要是在那个时候回麒麟山，还不被二师兄的毒舌嘲笑死，说不定还被他说出个走火入魔来。”说着，莫无忌看向麒麟山方向，怔怔的。回过头来，他强装着露出笑容。
“还打算回去吗？”
“等有一天，你把我抬回去喽。”
“要真有那么一天，师兄我一步一步把你抬回麒麟山。”对着自己这个师弟，钟千徽索性也开玩笑道。
两人互望一言，第三次酣畅淋漓地大笑起来。
江宁躺在床上，枕着双臂，翘着腿，侧过脸去，对着隔壁床上的元朴回味着白日里的精彩：“师兄你白天没看着真是可惜，那个女子长得不比柳芃芃差，样子文文弱弱的，出手可厉害的很，不对，应该说出脚可厉害的很。一脚下去，把个青石地板踩得碎粉粉，当场就是一个大坑。还有一个穿天青色长衫的男子，竟是能轻轻松松接住她一脚、、、、、、”江宁干脆也不躺着了，盘坐在床榻上，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元朴侧着头，看着江宁兴奋的讲着，其实对于这种事情，他并没有太多兴趣，不过还是认真的听着。
“最后那个雷太冲就像个腌萝卜样，笑死我了，他还以为是救兵来了，没曾想等到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江宁说着大笑起来，就算是此刻，他都觉得很解气。
“师兄你不觉得痛快，好笑嘛。”看对方听着，却没什么反应，江宁不由问道。
“这种人就应该多给他点教训。”元朴顺口回道，眼神仍是发呆过后的迷惘。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突然间他竟无端地说道：“你说芃芃还会来我们观里吗？”
“芃芃！”这鬼使神差的两个字，江宁脱口大声道，念出后，不禁咽了口口水，“师兄你这称呼，吓到我了。”
“没没没。”元朴瞬间一片脸红，不觉得心乱撞，整个人如泡在开水中般发烫。哪里还躺得住，坐了起来，“我是说柳姑娘还会不会来。”可说完一想，又觉得不对，“我是想说，那天她捐了这么多香火钱，我们还把她气跑了，有点恩将仇报了，哦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总是不太好，不知道她消气没。”
元朴下了床，几步来到方桌前，拿起陈旧的茶壶，倒了一大杯凉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叹出长长一口气。
靠着墙，盘坐在床上的江宁，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一切，脸上似笑非笑，憋着什么，一副阴戳戳的样子。看着对方又端起一杯凉水，贼溜溜的眼神下，他酝酿后开口道：“师兄你春心荡漾了，喜欢上那个柳芃芃了。”
“噗”正喝着水的元朴，一口水喷了出去，刚退下去一半的羞红，唰得又蔓延开来，比先前更加发烫，发红。
瞧着自己师兄这般有趣神态，刚才还强忍着笑的江宁，如决堤江河捧腹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泪水。
“别胡说。”元朴又羞又气，说道，可到了最后只剩下无奈。脸上烧得滚烫，他转身上床将被子一拉，整个人躲进了棉被中。
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看着如蝉蛹般裹在被中的师兄，江宁没有再继续取笑对方，自己这个师兄本来就脸皮薄，老实，可经不起自己一直调笑。
“过了今年除夕，师兄你就二十二了，还有一年就可以还俗了。那个不要脸的雷太冲，扇上不是写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师兄既然喜欢柳芃芃，到时试一试又何妨，虽然她是大门大户，可算命的不是说你大有成就嘛。何况你还有个天才师弟，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说不定就成了。你说呢。总比你躲在被子里，意淫来得好。”遣词造句可能胡来了点，不过江宁确是真心实意的。
“那算命先生只说了你大有成就，到底怎么个大有成就法，做个大官，还是家缠万贯，难道一点也没提起。”自己说了这么一大堆，师兄仍旧再做缩头乌龟，知道对方在意算命先生的谶语，江宁故意提及道。
这一招果然很有用，元朴拉下棉被伸出头来：“算命先生没提到过，我娘只跟我说，当初算命先生留下一句‘十分天机，凡人能知一二，已是福分非常。再强求的话，不免招来灾祸。’。”
“这算命先生也真是的，放屁放一半。”
“不要乱讲。”元朴皱眉道。
“好好好，不讲他了。”江宁本就懒得去说一个算命先生，虽然现在自己踏入修行一道，可对于算命占卜这种神神叨叨，看不见，摸不着，就凭一张嘴说些模棱两可话的行当，很是看不起，直觉的将其和“骗子”两字划分在一起。
“江宁你说、、、”元朴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胆小，心细，脸皮薄，师兄你要是老这个样子，怎么去和柳芃芃相好。总不能让姑娘家来勾搭你吧。”瞧着师兄连个完整话都讲得断断续续，江宁摇着头，一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江宁的这番“教诲”倒也有效，停顿片刻后，元朴目光坚定，壮着胆子说道：“你说我能娶到柳芃芃吗？”
两个眼睛瞪的老大，江宁此刻才明白什么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先前还在讨论试试看时，一脸小家碧玉的害羞样，可哪里想得到他脑中却已经在考虑嫁娶了。说不定生儿育女，师兄都在忙着取名字了。
“能，肯定能。”竖起拇指，江宁一脸佩服地说道。
听着江宁的回答，元朴挠了挠头顶，痴笑道：“你说陈平安怎么样，男孩女孩都可以叫，平平安安多好。”
此言一出，江宁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不聊了，睡觉！”
向来老实的元朴，倒也不在意，口中仍是来来回回念道着“陈平安”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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