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战败将军
北方草原，坐落着一座无比宏伟的城池，城上的牌匾，书写着它无与伦比的地位。
擎天城！
至于为什么说它的地位无与伦比，因为它见证了天下间王朝更迭却依然屹立不倒，曾经的旧五国，现在的新四国，它的名字依然闪耀。
因为它，是隆泽汗国的都城！
然而今天这座恢弘的城池下的主人公，居然是一个败军之将。
“哎你们知道么，这是我们顶顶大名的‘娃娃将军’，居然中了赤颜部的埋伏，一千人的军队打的只剩百余，我们的年轻千夫长自己后背也中了一箭！“
“是么？听说他可是那一位大将军的义子，八年前的那场仗那位可是在可汗的心里一落千丈，现在只能带着杂号军。“
”可惜了，那位还指着这孩子能重新得到可汗的赏识，啧啧啧，这下可惨咯。“
伴随着嘲笑声，叹息声，一张稚嫩的脸庞从城门处显露出来。脸上的血迹也掩盖不住他的青涩。身上的盔甲混杂着汗水和血水，胯下的战马都似乎没了
气力，病怏怏地向前行进着。
他的身后，也是一群打了败仗的战士，有的躺在担架上命不久矣，能走路的也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了灵魂。
”汉人打仗就是不行，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废物，凭着他义父的能量才能有今天！“
”可汗还在金帐他却回来了，说明可汗动了震怒，他的家族可要倒霉咯。“
浑身是血的少年听着一声声的嘲讽，憋足了气想反驳一句，却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巨大的身影。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下了马向那个身影走去。
”有什么回家再说。“
擎天城的东南角，坐落着一个很大的院子，但院子里却十分萧瑟，几乎没有人烟。
因为这里住的是曾经得势，现今失势的大将军，昔日铁浮图的中流砥柱，哈尔查钦。
八年前渝关之战，哈尔查钦的军队因被困长白山，又在像渝关进发之时连连破敌，到了渝关城下早已人困马乏，无力作战。结果大夏朝的援兵到达，隆泽
也没有攻下渝关，只能败退。
回来之后的哈尔查钦，便一夜之间从隆泽国的名将，变成了一个笑话。哪怕是因为天灾，也早像长白山新一夜的雪把那段艰难的过去掩埋住。从此被人忘记。
以为归来的哈尔查钦，没有提那场百年难见的暴风雪，没有提他死了多少士兵才挖出一条路。
一位真正的将军。
而此刻跪在祠堂的，就是他的义子，曾经在长白山练过枪的孩子。
伊尔·巴铎。
哈尔查钦一生无子嗣，除了结发妻子和自幼跟随他的老奴之外，其他的人在那一夜后就全部散尽，他的门生，他的宾客，甚至他的仆从，都以曾经侍奉他为
耻辱，在新主子面前自嘲自己曾经多么愚钝。
他看着祠堂里供奉的多位名将先祖的名字，缓缓地说道：”说说吧，怎么败的。“
伊尔猛地站起身来，咬着牙说：”当时我们行军至赤颜部还有二十里时，我的手下带回来一个向导。那个向导自称熟知赤颜部的分兵排布，可以做我们向导带
我们拿下赤颜部，谁知道带我们走到了一个峡谷……“
”哼，“一个嗤笑的鼻音传了出来，”我哈尔查钦最得意的门生，草原上最年轻的千夫长，所有人嘴里的天才‘娃娃将军’，居然会这么容易中了埋伏？”
“要不是我的手下带回来那个向导……”
哈尔查钦转过身来，狠狠地抽了伊尔一个耳光：“够了！你是将军，将军自己不知道明察秋毫，这么严重的过失居然还归罪于别人？你带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战场上除了正面交锋还有许多阴谋诡计，你八岁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草原上最耀眼的雏鹰是活回去了么！“
伊尔捂着脸，这一巴掌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记。他嘴上人不服输，继续嚷道：”诡计算什么，有种他们和我比正面交锋！比斗将，比冲阵！只会阴谋
轨迹不算好汉！“
哈尔查钦又是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赤颜部是一个只有八百人的小部落！就你这一千人，足足可以将他们灭族！他们不使用计谋那是他们蠢，你要还是想着跟他们
正面交锋，那只能说我蠢，交出来你这么蠢的学生!“
伊尔把头一撇，哈尔查钦看到后更生气了。这时哈尔查钦的夫人出来打了圆场：“老爷，伊尔还是是个孩子 ，年轻冲动是正常的。你不能把你的想法带到他身上去。
他才十六岁，还可以犯错，你消消气，伊尔，快给义父赔不是。”
哈尔查钦的夫人是一个典型的北地汉族女子，身材高挑，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能看出大家风范。哈尔查钦似乎很听发妻的话压住了怒火，幽幽的叹了口气：“伊尔，
你在祠堂里跪着，我不让你站起来，你就一直跪着！”
伊尔想要反驳，义母赶快使眼色给他。他看到义母的眼神，不情不愿地说了声是，然后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就是一个下午。
酉时刚果的时候，老奴从花园里穿过，来给伊尔送饭。哈尔查钦站在走廊的尽头，从老奴手上接过饭菜，向祠堂走去。
双腿已经麻木的伊尔想要偷懒，刚准备微微起身活动一下双腿，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吓得他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伊尔查钦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看到地上这一幕，
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伊尔笑了笑：“小子，就这点毅力啊？起来吧。”
“噢。”伊尔用手支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哈尔查钦说道：“你应该听到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了吧？你是义父的骄傲，也是义父想重回高位的凭仗，所以你不能输，你要一直赢。其实不是的。”
他顿了顿，把手中的饭菜放在了桌上：“你只是义父的骄傲。我第一次骑上战马的时候，那年二十一岁。那时旧五国连年大战，我们也不例外。当时我们和平康在打仗，
我还是一个十夫长，这一打，就是七年。七年里我从十夫长到后来百夫长千夫长，后来成为了铁浮图唯一的万夫长，我身边的兄弟打散了打没了，可我还在铁浮图。后来一张
又一张的新面孔不停的换，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战争，就是用人数换来的胜利。今天我是大将军，明天我可能就会死战战场上，变成一堆枯骨。你也一样。你是汗国最年的的千
夫长，从小在我身边见惯了厮杀打斗，自己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是在战场上，你一人之力又能杀多少人呢？一百，一千？所以你带领的军队就是你手上最有利的兵器，你的
弟兄们可以帮你击败更多的敌军，帮你走向更远的位置。你一定不要像我一样，做一个败军之将，做一个汗国的罪人。”
伊尔皱了皱眉头：“义父，那一仗根本不是你的错，是天！天不让我们攻下渝关，你为什么不告诉大汗？你还是汗国最好的将军，你为什么不说呢？”
哈尔查钦看着伊尔，语重心长的说：“将军的使命，就是赢。只要你输了，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你都是一个失败者。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明明白白的承认自己输，这样也对
得起死去的兄弟。他们死了，而我还在苟活，有什么理由不认错呢？”
伊尔沉默了良久：“义父，我懂了。”
哈尔查钦摸了摸伊尔的头：“所以等可汗回来了，你自己去承认错误。你还年轻，可汗会给你机会的。因为你会是草原上最好的将军，可汗不会埋没你。但是你要勇敢。”
“是，义父。”
萨吉可汗酷爱狩猎，每年的六月份他都要离开擎天城，前往草原上狩猎。于是草原上有一座无比巨大恢弘的王帐，“可汗金帐”。当萨吉可汗狩猎结束，他会返回擎天城，
从隆泽监国，萨吉可汗的亲弟弟海里木亲王手上交接政事，亲掌国政。
可是今年出了一个极大的变故，使得萨吉汗留在了金帐，便是赤颜部落反叛事件。
“萨吉汗，盖尔察将军前往镇压赤颜部，已将所有反贼全部围剿，不留活口。”
萨吉汗手下有一治精良的斥候部队，由当朝谍报大臣张光举亲自训练，名为“千里眼”，绵延万里的草原上不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出张光举的眼睛。
“很好。不过这次赤颜部反叛，明显是合蚩国在背后煽风点火。光举，派人回擎天城叫海里木发兵，是时候给合蚩人一点教训了。”
年过半百的萨吉汗看起来并不衰老，眼睛里透露出鹰一般的冷冽。巨大的身躯仿佛天神降世，仅仅简单的一句话，一场新的战争便即将开始。张光举把头低得很深，没有人能看到
他的表情。
“是。不过可汗这次没有按照日程返回都城，是否想御驾亲征？”
萨吉可汗抚摸着手上的扳指，看着这个藏在黑暗中的男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响，他才缓缓地说：“唔……不了。叫合丹来吧。让合丹带着钦察营，铁浮图和三万轻骑兵，去银川城，给那些西北人一个下马威。朕……要回去处理一个人。”
张光举抬起了头，削瘦的脸颊深深的凹陷进去，看起来十分恐怖。“可汗可是说伊尔将军。伊尔将军毕竟年轻气盛，还望可汗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参与这次征西，戴罪立功。”
“不，”萨吉汗死死地盯着张光举，”他和你一样，他也是汉人。至于他为什么叫伊尔，你难道有所不知？“
这位见惯了生死的谍报大臣的额头上冷汗涔涔，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是……是那个传言？“
”不错，这就是为什么哈尔查钦只输了这么一仗，朕就让他从大将军变成了杂号将军。不是他败了，是他骗了朕！朕要让他知道，哪怕是一个丧家犬，没有朕的同意，他哈尔查钦
也没有资格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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