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如果当时
“阁中不起，男招鬼魅，夫邓之行步，则筋不束骨，脉不制肉……，哎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学校的大门口，一个鬼里鬼气的老头打量着我，沙哑的嗓子阴测测的说道。
“走啦走啦，我说老三，你什么时候信上这些荒唐事了，骗钱的唬人把戏，骗些上了年纪的迷信老人还可以，你别给自己找冤大头了。”李正国说着，一把拉起了蹲在地上被相面的我，“这三伏天的，地面上就差冒出火气了，陪你出来趟容易吗，都不体谅我这一身一百五十来斤的肉，要我说啊，这种天气下还在路边摆摊看相的，只有两种。”
“哪两种。”我开口问道。
“一种是这里有问题的傻子。”李正国指了指自己憨厚黝黑的滚圆脑门，说不出的喜感。
“另一种，就是敬业的骗子加神棍，除了对他的敬业精神表示钦佩，我一向把他们嘴里说的都当是个屁，你说咱们学校门口何时多了这么一个看相的，鬼力乱神的吓人就没门卫管管吗。”
”不知道，这个位置不一直是卖水果捞的王大妈么，话说回来了，这大热的天气还能把这一身穿戴在身上，不容易啊。”我饶有兴趣的看着那蹲坐在柳树垂垂枝条下的算命老者，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头带瓜皮青帽，身着长袖对襟玄色布衫，未是盲者却要装模作样的在鼻梁上架一副金丝银边圆片墨镜，让人对他的脸看不真切，瘦颜颧骨，点点银毫，业务水平如何不知道，神秘感和派头倒是被他凸显出了个十足。
“小兄弟，我这话还没说完呢，再让我看看手相，摸摸骨。”老者打断了我们的闲聊，瘦的皮包骨的右手便朝着我的手腕抓去，却被李正国一把轻巧的推开。
“大爷啊，您就继续在这自娱自乐吧，我们实在不吃这一套，走啦，下午还有高数课，这钟头不睡个回笼觉多可惜啊。”说罢，李正国把我半拉半推的拽走，不理会那人。
“不信长者言可是要吃大亏的，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损手足，是为，鬼躁啊。”那老头还在后面手舞足蹈大声的念叨着，不过距离已经被拉远了，加上他古怪厚重的京片子口音，我很难听真切，便权当是些戏谑之言，跟着李正国一齐进了宿舍。
也许，如果当时我信了那老爷子的话，便不会被卷入了后来的漩涡，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我叫李深时，生于寻常平民之家，今年刚满二十，是沈城一所大学的大二学生。老家是沈城下辖的一处郊区，说是郊区，也有近两个小时的行程，和乡下无异，不过现在的农村基础建设都还说的过去，我也挺知足。
大学自要住宿舍，我们宿舍一共四人，彼此相处融洽，亲如兄弟，平日里以年龄论资排辈，我排行老三，刚才的那位李正国是老大，兼着我们宿舍的舍长，总自嘲自己是劳碌命，每日跟个老妈子一样忙上忙下的，倒是乐在其中。
老二于树生祖籍湖北，七尺男儿仪表堂堂，竟唱得一嗓子好的黄梅戏，说是家传的手艺，传到这里是第十三代了。他们家极重传承，按照他爹的说法是就算老于家的根断了，黄梅戏都不能丢，于是我们每天晚上都要听这家伙咿咿呀呀的吊嗓子，开始还想拿着臭袜子塞在他嘴里，可听个一年半载后竟是习惯，一天不听总觉得少些什么，这也让那家伙愈发嚣张。
老四杨心，四川苗族，高考加分，更是我们宿舍唯一找到了女朋友的，羡慕的我们三只单身狗牙关子直作响，性子细腻好八卦，跟老二真是天生一对，一唱一和，配合无间。
“今年夏天是真热的要出人命啊，我来之前我们市的人还羡慕我去了个凉爽地界，不用忍受有火炉之称的四川，这也没人告诉我这儿的夏天比四川还要热啊。”杨心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哼唧着，抱着个冰块的他还是觉得不痛快，干脆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就剩那么一块。
“没看新闻吗，什么厄尔尼诺现象气温大变，以后这夏天最热的地方就是咱们这，往后的日子有的受呢。”于树声把扇子舞的直生风说道，还是无法消去心中的暑气。
“别说了别说了，今天我请客，大家一起吃解解暑。”舍长李正国拎着一袋子冰棍外加半个冰镇西瓜回来，算是暂时让我们三个暂时活了过来。
“兜里的钱怕是不够撑过这个月月末了。”我一边啃着雪糕一边沮丧的想着。
家里的生活并不富裕，或者说一直过得是紧紧巴巴。尤其是上了大学住校后，学费伙食费住宿费，每一笔花销都是像块砖一样压在这个家身上，每次像家里要生活费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虽然我也有打零工补贴家用，但是只有在周日有时间的我，做兼职的那点钱根本入不敷出。
“总要找个靠谱长期的工作才好，也不能一直这么心安理得的蹭着其他人的好处，他们不在意，我却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就这么一直白吃白喝。”我这么想着，看着墙上下午的课表，今天的课程结束的很早，我晚上会有不少空余的时间。
“出去碰碰运气吧，之前的兼职因为店面转让而结束，都是个成年人了，总不能继续在宿舍里混吃等死，至少要自食其力，不用再张嘴向家里要钱。”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高数课结束后。
“怎么样，晚上回去大家一起撸串喝一盅，我请客。”老二于树声搂着我的脖子说道，宿舍里的家伙偶尔会互相请客，却默契的从来不让我花钱。这里面的弯弯绕我清楚，每次想出钱的时候总是会被他们三个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兄弟们谈钱生分了，你成绩最好，把作业拿来给我们抄一下，考试的时候小小的漏上一眼，比什么都好用。”这是他们三个家伙的原话，一个大男人，听到这些，我的心里还真是酸酸的感触良多。也许这就是大学生活的难能可贵之处，虽然大家都已经成年，却还没有经历过社会这个大染缸，大多数人被家庭与学校保护的很好，便是再过上几十年的时候独自回味起来，还是会感慨那个时候不掺杂质的真切情分。
“不了二哥，我晚上还有私事要忙，下次，下次一定到。”我摇了摇头拒绝道，决定去附近找点能做的工作。
“好吧，大晚上的，注意安全。”于树声其实也猜到了我出去的意图，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实在有什么困难就跟哥几个说，别什么事都憋在肚子里。”
“好了，一个大老爷们煽情的肉麻啊。”我笑闹着锤了他下，看着他吊嗓子的哼着黄梅戏的腔调，笑着朝不远的公交车站走去，背对着他挥手道别。
学校周围是些超市与快餐店铺，学生的消费能力有限，没什么大的赚头，生意又不稳定不值得我浪费时间。我要去的，是沈城著名的酒吧一条街，因为酒吧一般会营业到凌晨两三点，所以给的工资会更多些，再加上卖酒水的提成，运气好的话，一个晚上能有过百元的收入，足够我省吃俭用个四五天。
“抱歉，我们这里不招服务员。”
“大学生？不行不行，万一出了什么事学校那里不好交代啊，不行。”
“真是抱歉，刚刚唯一一个名额已经有人选了。”酒吧的柜台后，样貌姣好清丽的女服务生对着我歉意说道。这是第几次拒绝？我记不清了，反正是整条街的酒吧几乎被我都逛了个遍，九州灯火昏昏，我的眼睛都快被晃晕了，还是一无所获。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下一条街还没有收获，今天只能先回宿舍等明天再说了。
这条胡同很深，相比上一条人流明显少了许多，铺子的生意也很清冷，想着碰运气的朝着胡同深处走去，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身边不知不觉早已经没有任何行人，就连夜空中的月亮都被胡同两侧建筑的老式房檐所遮挡，真说的上不见天日，让我感觉莫名的阴冷。
沈城作为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都，总是会比周边的城市多少许多玄之又玄的传说，平日里我是不信的，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心里总会多出些不可名状的繁复杂乱，让我不敢深想。
”别在这待了，赶紧走吧。”我看着周围的漆黑一片暗自想着，这里的老建筑都是依照清朝的风格翻新而成，尤其那大门和房檐的雕花，线条诡异狰狞的厉害。
只是正待我转身，左侧的水泥电线杆上，一抹大红的东西突然晃了我一眼，吸引了我的目光。
“这是。”我壮着胆子凑了上去。
“酒吧，招工吗，或许我可以试试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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