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民团（上）
朝廷又是党争不断。
他忙于科举但也关心时局，朝廷内什么东林党、齐党、楚党、阉党你来我往，各个口称大义实则不干实事的多。在野的很多底层士子其实往往有很多同乡，同科的关系能跟他们搭上边，也了解党争的内幕。表面上大义所在的清流未必有操守，大多聚敛田亩，经商肥利还抗拒田赋；反之，阉党捞钱典官、道德败坏、称爹喊爷，但其中干事的也不少。
总之没一个干净的。即便出几个能干点实事的，也往往受制于朝廷内部复杂的官场斗争，最后能落的乞骸骨归乡就算不错了。
朱鹏看李慕贤沉默不语，笑而说道：“历朝历代，凡百年后人丁日益滋长，而土地兼并不断，则人多地少，百姓生计困苦，一但爆发天灾人祸，千里饿殍。然后饥民四起，相互裹挟酿成流寇。秦有陈胜吴广，唐有黄巢起事，本朝太祖亦起于红巾义军。国朝至今已有两百年，恐也逃不出此定律！”
“唉，本朝难道也逃不出此劫数？”
李慕贤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他不否认朱鹏的话是有道理的，眼下已然是内忧外患，党争不断。虽然他不信一次流寇事变就能导致国朝灭亡，但三百年这个朝代定律没有几个王朝能越过，他熟读史书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三百年养士之朝毕竟有恩于他，作为古代的读书人，多年圣贤书洗脑下来造成的愚忠使他无论如何也不希望大明灭亡。
“朝起朝灭，自然定数。乱世之中，唯有使自己自保才能谈救过兴邦。”
朱鹏把茶杯递给李慕贤，待其喝完茶镇定下来，就把自己兴办民团和商行的想法简单跟他讲了一下。
民团在大明各地不算稀奇，当年戚继光在浙江私募兵员其实也有团兵性质，但不论团营还是浙兵皆在朝廷监督之下办理，军饷也有供给。只有地主武装完全私兵私饷，只是规模都不大，地方官府一般只允许士绅招募一定数量的民勇保卫家乡。
团练大规模兴办并得到朝廷允许只在唐宋清等朝代出现，唐宋州郡权力比明季大得多，加上战争频繁对于乡兵一贯重视。清朝自康熙以后八旗和绿营严重腐化，战斗力衰退。乾嘉白莲教起义席卷数省，官兵的表现惨不忍睹，满清由此大兴团练。到了太平天国时期，连关外的蒙古部落也弱化严重。于是曾国藩，左宗棠等汉人士绅纷纷自筹团练，这时候到不说满洲勇武了，乖乖的让汉人团练去剿寇。到后来连传统的满人大员监督都名存实亡，由团练而至督抚的汉人士大夫真正开始走上舞台。
明朝对于团练一向态度模糊，土木堡一役禁军精锐覆灭，文官开始独揽军事大权，于谦从三大营中选取兵士分十营操练，称为团营。成华年间改为十二团营。这些团营表面仍属禁军系统，且兵饷军官皆出自中央，但大权已经旁落至文官系统。明朝无论是文官还是皇帝都缺乏变通，当年俺答入寇，管什么团营边军都烂的不堪战，加上南边倭寇入侵，朝廷只好下放一定权力给某些将领，允许他们在监督之下私募一些兵员，这才有了戚家军的出世。
至于地方团练一直由按察使，兵备道分统，无论规模还是重视程度皆不如前朝。到了崇祯朝内忧外患，又缺兵缺饷，只好羞答答的让地方士绅办一些民团，同时还设了 ‘团练总兵’这个似官非官的职务弥补官军不足。即使团练总兵也通常由经制武将出任，而地方团练一并由朝廷委派的文官管辖，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当然最后即使想放手也来不及了。
朱鹏的意思是先游走在政策边缘，顶着民团的旗号练兵，数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等到左良玉这些武将开始逐步军阀化，他也用不着再羞羞答答，无非是听调不听宣。当然这些话对于李慕贤还是有所保留，要不然眼前这个读四书五经的家伙非要跳起来骂他心怀不轨。
李慕贤听完朱鹏的讲解，明白他依靠武力自保的想法。眼下时局练一些民团不算什么，他估计自己的家乡用不了一两年也是民团遍地，寨堡林立。朱鹏的镖师都有能力跟少股流寇一战，那么以后训练的民团想必也不会差到那儿，说不定还能为朝廷所用立下大功？他被朱鹏这么一诓居然对他佩服不已，表示愿意留在襄阳协助朱鹏一起保靖安民。朱鹏自然高兴，甭管李慕贤能力如何，他身份摆在这儿，以后总有用处。
…………
回到镖局，朱鹏着手重新规划练兵。
首先，根据上次实战分拣出不合格的镖师镖丁，把剩下符合战阵标准的人员独立成民团营。另外，以后新募的民勇一定要在流民、矿工、农民等阶层中挑选，宁缺毋滥。再想办法招募少数经验丰富的营兵和边军出身的良才搭配混编，当然兵油子一个不要。
制定新的旗帜旗语，军令军号也要改良。民团营除了战阵之法，其他如手搏和个人武艺只精炼一些简单实用的，其他全部放弃。训练以石锁、沙袋、护甲、单杠等新旧器材结合，新兵上来两个月只操练跑操，队列。先把阵列学好，再学兵器、旗语、鼓点等基本技能。一边练一边淘汰人员，凡是不合格的全部删掉。为此，朱鹏特意把练兵实纪、步兵操典和后世能想起的一些训练模式结合，去繁就简，编成一部‘士兵操典’。旧军纪中不人道的一些军法全部废除，训练中惩罚以打板子、关禁闭、罚军饷为主，到了大演习期间军纪对于严重违法军纪的可以斩首示众，形同实战！
兵器也要去繁就简，由于南北朝以后矛枪混用，矛跟枪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按明代约定俗成，长兵器保留长枪、长刀、叉耙三类。长枪又分成五米七的大枪用于长矛兵，三到四米的普通长枪用于其他战兵。长矛兵还会配发四米左右的长枪同时训练，西南山地多，根据不同环境使用长短不一的长枪。长刀又可以分为长杆刀和戚继光改良的双手长刀，朱鹏还特地打造了斩ma刀，根据不同情况下的作战条件增加或减少使用。叉和耥耙不用说了，无论骑兵和步兵都可以使用，攻防一体，弥补枪和刀的不足。
短兵器除了破甲用的短斧、锏、链锤以外，配的最多的就是腰刀。腰刀是单手武器，配发大部分士兵作为辅助而已。腰刀入阵必用盾牌，再配标枪。马军初步成型后腰刀会大量配发，比起步兵，骑兵用刀的机会多。
明代腰刀形制混乱，什么雁翎刀、柳叶刀、还有仿倭刀形制的等等，这些只根据个人熟稔喜好由他们自己挑选然后下发。还有一种雁翅刀，也有双手和单手之分，用于劈砍十分厉害，不过对于使用要求高，而且夹在长柄兵器和腰刀之间地位颇为尴尬，朱鹏让士兵根据自己实际实用的情况自己配备。至于什么斩刀，大剑之类在中国战场其实作用不大，同样夹在长柄兵器和短柄兵器之间用也行不用也行，而且随着火器的提升连西洋也开始渐渐放弃这些冷兵器了。朱鹏不想大量打造这些兵器，除了自己的卫队以外，民团营一概不装备。
板甲会在铁炉子炼铁以后打造，朱鹏还要查看炼铁情况。自己已经着手研究土法炼钢，看看在这个时代能不能进一步提高炼钢的效果。不过板甲有着修复难的问题，他想搭配鳞甲和棉甲一起使用看看实际效用如何。
火器现在一直用粤铁和少量闽铁打造，数量不多，也是为了精益求精一直严控质量所致。不过民团刚成立人数不多，平日训练勉强够了。
火炮试制先从佛郎机开始，这类嘉靖年间就引进的子母炮现在仍在明清双方手中使用。他还不想淘汰，计划看看有没有改进空间。等到条件具备再开始研发拿破仑炮。制炮不比制铳，不但工艺复杂，对于匠人的要求也高，不打好基础不行。除了子母炮，更多的资源都放在虎蹲炮和鲁密铳的改良上。
关于制炮是使用铸铁还是青铜他还有些犹豫不决，铁炮轻铜炮重，但青铜铸造的炮膛相当结实，寿命更长。此时铸铁炮主要是泥模法，缺陷很多，不仅合格率低且蜂窝甚多。但是青铜成本不低，而且明季开矿整体不如前代，金银铜铁等矿管控严格，这就造成了铜料缺乏。于是临近的日本依靠十七世纪时发现的足尾和别子两处铜山大赚特赚，大量黄铜进口至中国铸成铜钱再返销日本。
朱鹏现在只能暂时放弃铸铜炮，改以铁范铸炮。铁范法属于硬模铸造，效率高省工时不说，还可以有效减少气眼和气孔。他考虑以后可以铁炮和铜炮混用，在大型液压机和熟铁工艺发展完善前，还不能大规模采用锻造法铸铁炮。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