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星夜畅谈兵家事
“老管家，和我说说行军打仗的事情吧。”
罗根这时正坐在帐篷里，手上擦拭着一顶头盔，这是一顶锥形铁盔，还配有护鼻和皮质的护颈片。
听到罗克迪的话，罗根先是一愣，之后便有些感慨，老男爵走得实在太早，就连行军打仗之类的知识都没能教给儿子。自己虽然只是个管家，但到底上了这么多次战场，这个任务一定要帮老爵爷完成。
想到这里罗根也有些激动，说到底，他为安萨尔森家族奉献了一辈子。除了看到家族的繁荣昌盛，他的人生也没什么念想了，如今年轻的男爵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葛扎罗虽然武艺过人，但到底只是个武夫，除了作战之外的军事知识他恐怕也不懂。要教人军事上的经验还是要靠他这把老骨头。
“那爵爷您就坐好吧，咱们一个一个地聊，我虽然不是整儿八经的骑士，但知道的不比他们少。”
“嗯。”
“咱们就说第一个吧，征兵的事情。”罗根指着忙碌的营地，“今天咱们走遍全领，找了这些士兵，你有什么想法？”
罗克迪沉默不语，他虽然跑了一天征召士兵，但基本是罗根和村长交涉，说句不好听的自己只是个看热闹的，有什么想法还真不好说。
“我感觉，村人似乎很配合。”
“没错，领内的农夫基本都响应了王国和男爵大人的号召，没有村子出现逃役的现象，基本上每五户出一个壮丁，该轮到谁出就是谁出，没有人不满也没有人逃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罗根神色凝重地继续发问。
“是因为战争能够得到战利品，其中有利可图吗？”
“这只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老男爵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罗根的语气变得格外严肃，“虽然惯例是整个部队的战利品统一按战功分配，但总会有领主克扣战利品收入自己的私囊，但老男爵绝不会干这种事情！因为他明白这只会打击士气，影响下次作战的成果，更会失信于领民，这是他绝不会做出的事情！”
“此外，战争到底是战争，如果生命没有保障，那怕利益再大也不会有多少人踊跃参与，而老男爵的另一个承诺，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丢下一位属下，他永远会保护自己手下的士兵，事实上，他正是为了掩护我们撤退才会战死在哈兰德山口！”说道这里，罗根的眼眶里已经隐隐有了泪光。
“爵爷，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些农夫之所以愿意跟着你出来打仗，并不是因为我说服了村长，而是因为他们相信你会像老爵爷那样保护他们，会带着他们走向胜利，更重要的，是带着他们活着回来！”
肃然起敬的同时，罗克迪心中更多的是感同身受，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原来还留给了自己这么多的“遗产”，虽说他的行为可能出于贵族的骄傲，但能做出舍身掩护部下撤退的事情，无论在怎样的社会都是真正的高尚之人。
“这就是我想教给爵爷您的第一课，农夫服役是尽到他们对你的义务，所以领主同样也要尽到自己的义务，公正地对待士兵，同时尽可能保全他们的性命！”
说到底，所谓的建功立业都是上位者的野心，在战场上要学到的第一课，就是珍惜自己和部下的生命！
“受教了。”罗克迪自觉地坐正了位置，现在他不是在向管家询问战场的经验，而是真正地作为学生向老师学习。
未来，或许这些经验会让他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中保全自己。
“第二课，就是行军了。”罗根站起身来，“晚饭时间到了，我的爵爷。”
在凯兰人看来，炖、煮的食物属于下层民众才会吃的东西，而贵族应该食用煎、烤的食物，这也有些道理，毕竟后两者往往要消耗更多的油脂用于烹饪，也只有贵族才能顿顿放油。
但野外行军显然不能像在家里那样有足够的食材，食用油在这个时代基本属于奢侈品，所以很多时候贵族也只能吃水煮蔬菜汤，甚至直接啃冷冰冰的干粮。
今夜罗克迪这一队人马住宿在村庄，当然不至于吃干粮，但也不过是面包和菜汤，罗根还切了一磅干奶酪，这是只有三位骑马的大爷才能享受到的珍馐。
“布罗迪村有水果出产吗？”一边啃着面包，罗克迪一边问道，士兵吃的食物实在寒酸，罗克迪也想改善一下这些人的伙食。
“待会会给士兵每人发三个柿饼，这东西早上不能吃，此外布罗迪村也没什么水果了。”
“罗根，你说要教我第二课，内容是什么？”
罗根灌了一口淡啤酒，今天一行人征集了十桶淡啤酒作为路上的饮用水，倒不是罗根奢侈，而是野外的生水基本不能喝，想要烧开水消毒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这个条件，行军时更不可能停下来烧水，稍微带点酒精的饮料能够消毒，也不会腐败，随时随地都能喝，显然要方便得多。
“第二课，我的爵爷，也就是行军。”罗根放下杯子，指着毯子上的地图，“我们离安贝尔堡还有五十里，你觉得我们的时间要花在那儿？”
“嗯，按照规矩的话，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做早饭，七点拔营出发，到晚上七点扎营做晚饭，然后休宿，白天只有做午饭时需要停留。”
“不错，扎营做饭一小时，吃饭拔营一小时，午饭一共要消耗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我们每天只有十个小时的行军时间，上午四小时，下午六小时，这两段时间内都没有停顿。”
“中间没有停顿？”
“没有，所以要刻意控制速度，不能太快，不然士兵的体力会被大量消耗，我们的辎重有十匹驮马分担，但士兵要带甲行军，毕竟路上可能会发生各种突发状况，民夫还要手提肩扛，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应该控制在每小时三里，一整天行军能达到三十里。”
“那么我们去安贝尔堡要行军快十七个小时？”
“不错，如果所有的辎重都安排给驮畜，我们的驮畜又还足够的话，那么行军的速度应该能达到每小时三里半。”
“如果我们放弃所有辎重，而且全员都是骑兵，行军速度能有多块呢？”
“你是说极限行军？”罗根摸了摸胡子，“极限行军的话，宿营就取消，直接睡在野地，也不停留下来做饭，直接在马上吃干粮，但马的耐力有限，连续跑上一二十里就要掉膘，甚至直接就倒，最多驮着人慢悠悠走，而且马吃食要很久，算下来，这样子行军每天可以走十二个小时，平均一小时能行七里，当然，我还没见过大队骑兵这么行军的，这个极限基本是我的估计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两人的晚饭很快就吃完了，于是围着营地转圈，罗根边走边说。
“扎营也有讲究，我们这队人马不多，可以随便一些，如果是成千上万军队扎营，那么要注意的点很多，等我们到了安贝尔堡，公爵征集的各地军队统一扎营，那时我再和你细说吧。”
走到了村口，罗根的第二课告一段落，夜已经很深了，罗克迪面前是深邃的夜空，遍布的繁星。男爵领的田野上点缀着几座民居，远处是几座影影绰绰的山包，除了营地的灯火，与士兵们准备就寝时的动静，整个世界万籁俱寂。
明天，年轻的男爵就要离开自己的领地，前往外面的世界。
“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罗克迪忽然问向罗根。
“爵爷，外面的世界充满着战火，也充满着机遇，圣加兰的子民与魔神的选民争夺着半岛。妻子失去丈夫、儿女失去父亲，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着。”
“你有什么想法呢？”罗克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夜景，“这样的时代什么时候能有个尽头呢？”
他罗克迪贵为男爵，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虽然衣食无忧，却依旧失去了父亲，他也是罗根所说的失去父亲的子女。
三个月来，自己也几乎混熟了这片乡土的所有居民，而现在，仅仅因为国王的一纸敕令，这些农夫、羊倌、猎人就要拿起武器，颠沛流离数百里去参与战争，安稳的生活与和谐的家庭已经成为了泡影，等待着这帮下等人的就只有未知的危险。
如果不是运气好穿越到这个小贵族身上，罗克迪说不定也只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了，尽管他现在的处境也没有安稳多少。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看了很久的夜景，罗根毕竟上了年纪，已经有些困乏，正倚在树干上打盹，周围只有罗克迪还清醒着。
营地的喧闹声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士兵都已经在帐篷里安歇下来，只有葛扎罗还带着几个士兵在远处放哨。
或许是明白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也或许是说服自己认同这样的一个意义，罗克迪将拳头高高举向天空，一个野心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为了安稳的生活，为了罗根，为了我那个早死的便宜老爹，也或是为了我治下的那些百姓，或是为了我自己......”
“我，罗克迪·安萨尔森，一定要终结这个血腥的时代！”
807年某个秋夜，未来的维斯塔大公爵罗克迪，在安萨尔森男爵领的乡下立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见证这一时刻的只有宁静安详的夜空。
或许神圣的加兰也不知道这个目标将以何种形势实现，但在不久的将来，被这个目标所驱动的罗克迪，以及无数为他效力的豪杰，将要把广阔的凯兰半岛打造成一个崭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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