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家有流凤
要说长安客栈那是多不胜数，随便走走便能见着一家或者几家客栈，来长安人都说，除了烟花巷的青楼，这长安就属客栈多。这话听着有些偏颇，怎么青楼居然是这城内最多的，也并非如此，只是长安有一条著名的街道，那就是烟花巷，这烟花巷中无其它生意，完全就是不可计数的青楼撑起来的，故而有了那么一句话。
关于烟花巷还有一句话广为流传，“烟花巷烟花巷，正月烟火三月花”，这话也就是字面意思，正月里烟花巷烟火不绝，坐在某座楼内，怀里有一待宠幸的人儿，伴着漫天烟火，绝对是一大享受，正所谓“窗外烟火声，屋内粉黛嗔”。要说下半句，也好理解，三月春深，微风拂柳，此处可人儿皆脱下袄子，换上薄纱，可又是一场场勾人心魄的画面。
张顺天沿路走下去，也没多远就选了一家看似普通，名叫“聚散”的客栈，打算在此住下来。这客栈从外面看着实不大，小二楼，装修的也不怎么精致，是普通的客栈，留宿一宿也花不了几个钱。张顺天来长安身上的钱物都是老管家临了给的，没多少，这一趟来长安不知要多少花销，省着花绝对不错。
入了客栈，立马就有小二迎过来，“客官，您请！”说着接下张顺天的包袱，麻利地收拾了一张桌子。
这家客栈不大，一眼看去也就七八张桌子，一半还是空的。张顺天一路走来，稍微有点儿规模的客栈哪家不是人满为患。
张顺天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家店真的是不为外人欢迎。而后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桌子，解下背后的长刀同包袱放在一起，这才坐下，略微思索，对着小二道：“一间客房，一壶茶，一斤牛肉。”
至于这家店做的好不好吃现在也无关紧要，既来之则安之，换作其它客栈此时有没有地方还是二话。
小二看着腰间缠着块儿脏兮兮地兽皮的张顺天也不嫌弃，始终嘴脸带笑，直到张顺天说了点的东西，才麻利回了句，“好，您稍等，马上就好。”说完就急忙走开了。
自打从有客来出来，张顺天便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只能说是凑合着填饱肚子。长安城外倒是有许多茶铺饭馆，可眼看着天色黑沉，张顺天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城外，也就没有多做逗留，直接进城了。以前他也没有多喜欢荤腥，也不关心口腹之欲，可这十几日的跋涉，张顺天内心逐渐喜欢上吃饱饭的感觉。
“以前从不知山珍海味有多诱人，此番出来竟慢慢迷恋这种感觉。”张顺天一只手摸着肚子，暗自嘲笑。
好在菜上的不慢。
看着热气腾腾的牛肉，张顺天也不用筷子，简单擦了擦手就抓来吃。这个习惯就是在有客来时得来的，那几日大雪封路，每日张顺天吃饭就是手抓牛肉。入了长安也已经习惯，并没有觉得不自在，反而觉得吃肉就应该手抓来吃。
“有辱斯文，与此等人同处一室用餐简直是有辱斯文！”
张顺天虽然也没觉得手中牛肉有多好吃，但是许久不见热食的他此刻恨不得将手指头吞下去，没吃两口就听见这阴沉沉的一句话。他不用想也知道，这番话不定是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文人在数落他。
张顺天也没抬头，他知道与这些酸秀才不能讲道理，还得按着张招的手段来，此时他也顾不上与人争斗，吃饱喝足出去打听一下永安当和书院的具体位置才是正事儿。
见张顺天无动于衷，阴狠狠的声音又传到耳边，“某人真是恬不知耻，居然在李小姐的客栈如此放肆，吃相难堪入目。”
“小二！你应该说道说道，请某些人出去，不然待会儿李小姐出来怕是扰了她的心情。”
张顺天此时抬头看了一眼，他要知道到底是何人这般针对他，也要看看这斯文人怎么吃饭。
只见小二唯唯诺诺站在不远的一处桌前，那桌坐着有三人，一人朝着他看过来，此人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生得一副好皮囊。
小二面露难色，低声对那人说：“客官，进了店就没有撵人的规矩，这也是老板定下来的，您稍微体谅一下。”
那人听见是老板的规矩，面庞抽搐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静，对着张顺天的目光露出挑衅意味，只见白皙修长的手拿起公筷将菜夹入自己碗中，又拿起自己的筷子慢慢送入嘴中。动作轻巧熟练。张顺天看着，心中暗自盘算，应该是贵族子弟。
张顺天心中苦笑，这动作非是他不曾学过，只是觉得有些造作，不喜这样。他摇摇头，徒手抓起碟中牛肉，朝着那人晃了晃，就喂近嘴里，顺带吸了一下手指。那人看着张顺天，腮帮鼓起，就连额头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看着这样的情形，小二赶紧跑了个没影。
张顺天自是感觉可笑，摇了摇头，大口朵颐起来。此刻忽然觉得这家客栈的牛肉还是不错的，味道、色泽虽算不上顶级，比不上当初他在张府吃的牛肉，但也有独特之处，最起码有可笑之事当作消遣。
张顺天对于牛肉的做法也有点儿研究，这些年他一人生活，免不了做饭，所以形形色色的菜式倒是学了不少，比不得一些顶级大厨，但应付一部分人的口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小子，我劝你最好主动离开，别给自己找不痛快，这里不是你这种人来的地方！”见张顺天不为所动，此人直接恶狠狠冲张顺天叫嚷。
张顺天皱着眉头，语气不悲不喜，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
那人冷笑一声，抬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慢悠悠说道：“谁有辱斯文，说的就是谁。”张顺天盯着那人看了一会，没接一句话，转身又吃了起来。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那人终究是忍不住，起身到了张顺天面前，与他一桌的两人也一同过来。其中一人指着张顺天一脸厌恶的表情，道，“小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
“没兴趣知道，别妨碍我吃饭。”那人还没说完就被张顺天一句给堵了回去。
“你！你真是目中无人的土包子。”
张顺天冷笑，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道：“是，我是土包子，但总比光会叫不会咬人的狗来的好。”
“你说谁是狗？”那人的脸色此时已经涨红，似乎张顺天的话刺痛了他一般。
不待张顺天起身，一句女声传来：“孙公子，来者是客，你未免做的有些过分了。”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女子款款走来，张顺天不是没见过美艳女子，这女子也不是说倾国倾城，张顺天真正在意的是这女子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还真有点触动了张顺天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孙公子看见出现的女子，眼神中爆发出一抹惊喜，对着女子邀功道：“流凤，也不是说我咄咄逼人，要是在别处也就罢了，这可是你开的客栈，我怎么能见这种事情。”
此时此刻，张顺天算是有点儿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了，许是这孙公子喜欢这名叫流凤的女子，自己在这客栈吃相有失风雅惹来莫名其妙的事情。
张顺天苦笑，自己入长安还未曾过一夜就遇到这种事情，真是流年不利的感觉。
李流凤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张顺天，眼中还是有惊喜闪过的。张顺天虽没有习武锻体，但是他自幼跟随老师读史论道，现在往那儿一坐还是有几分大家风范的英气，也确实应了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这种英气人人有之，不过很多人混迹在世俗的泥潭慢慢被污浊了心灵，也就渐渐没了那种气质。
生而为人本质没有不同，区别在于起点的高低。有人生来就高高在上，有人生来就落入凡尘。成长的环境决定了一个人年轻时的脾性以及自身气质，但这种后天所决定的东西在后天也能逆转，只是有些人习惯了苟且偷生，习惯了摇尾乞怜，已经慢慢抹去了与生俱来与天地争锋的劲头。
李流凤看着端坐的张顺天心下有了几分结交的意思，可此时这孙公子为自己出头，心想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坏了自己的大事。
“客官年纪轻轻又看似风尘仆仆，该是来参加论诗会的吧？”
张顺天此时也不好继续坐着，起身道一句，“自是跋涉而来，但在下粗人一个，并不喜欢附庸风雅，更不是来参加论诗会。”
“你说什么！小子！”张顺天一句附庸风雅该是刺痛了以这孙公子为首三人的心，当即斥声质问张顺天。
“小女子李流凤，是这客栈的老板，虽说来着是客，但长安论诗会在即，大量才子佳人蜂拥长安，小女子这客栈也是为这些人准备的，客官若是酒足饭饱那就另寻他处，这饭菜钱权当小女子招待不周了。”
张顺天摇了摇头，看来当今局势果真是重文抑武，自己简单四字就要沦落到被人赶出去的结果？
那孙公子此时心花怒放，对着张顺天趾高气昂道：“你也得识相，免去饭菜钱已经是仁至义尽，赶紧收拾收拾，莫再逗留。”
世态炎凉张顺天也并不是没有见过，但切身体会又是另一番滋味，若此时他穿的考究一些，手拿折扇，满口的之乎者也当然能在此住下，但若是那样，就不是他张顺天了。
“也好，此处牛肉确实一般，既然如此那我便寻一处有美味佳肴的去处，但是这吃饭不给钱却不是我张顺天的作风。”说着张顺天从怀中掏出一块儿银币仍在桌上，顺手拿起行李，转身离去。
“这小子！太嚣张了。”
“孙公子不必了，此人已经走了，我这客栈饭菜也确实不怎么可口，要不是如此，也不至于长安就我这一家客人未满了。”李流凤制止了孙姓男子，目光幽幽看着张顺天离开的背影，“孙公子以后也不用每天来我这客栈，这小店开不下去关了便是，无伤大雅。”
“学院和听雨苑那边？”
李流凤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学院那边你不用管，学院的照顾流凤会记着，等这小店实在开不下去了，我就回听雨苑，只不过到那时候就得麻烦孙公子一些事了。”
“李小姐哪里的话，家父说过要不惜一切代价照顾李小姐。”孙公子挥了挥折扇，彬彬有礼的回着李流凤的话。
“那就多谢孙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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