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君心
“没多少时间了。”上官静歌说“有许多事情你需要知道，现在认真听我说。”
按照影麟吩咐的，上官静歌将皇帝假死后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及到说到影麟的计划，皇帝的神色就变了。
影侍是他一手栽培的，他们的心思和手段他当然清楚，上官静歌在影麟和影麒的计划中扮演着怎么样一个角色，皇帝一听就明白了。她还在认真仔细的说着，生怕疏忽了什么遗留下漏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人？她不仅做了人家刀板上的鱼肉，还被蒙骗着成为了别人手中刀俎，刀刀宰割向自己。
一如多年前，她的父亲加诸于她身上的一般。
“都清楚了吗？”
“嗯。”
“京都到北芮，路途遥远，你，多保重...你做什么？”起身准备离开，冷不防被皇帝一把拽住，上官静歌茫然看着那五只扣住自己手腕的白玉手指，然后眼光沿着上官静歌的手臂缓缓上移，对上他的脸庞，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张脸上出现如此复杂的神情。
“等等......”
“不行，我得立即去寿皇殿，寿皇殿起火，太后迟迟不露面，我父亲岂能不起疑？”
皇帝手上的力气一点点消失，两只交缠在一起的手各自垂落，回到主人的身边。“你到底怎么了？”
佛云：一弹指有五十刹那，一刹那有三千念头。这弹指间，皇帝心头掠过万千念头，而最终所有的念头都指向一句话：不可因一人而坏大局。
他终于牵动缄默的嘴唇，说道。“没什么，你多小心。”
“嗯，你也是。”
“保重。”
“保重！”
走到密室门口，上官静歌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皇帝，他深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洞察。上官静歌隐约看到了他的无奈，但没有看到他的冷酷。
君心无情......时也，势也。
“打开梓宫!”
上官静歌走到寿皇殿时，正好听到上官复吐出的这四个字眼。
料想的局面，但还是被惊得一阵肉跳，等看到梓宫只是被烧毁了一个小角时，她更是心惊，梓宫和棺中人没有被烧毁，一旦开棺，所有的一切就都会暴露了。“谁敢！”她大喝一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丞相大人方才说什么，开棺，是本宫听错了吗？”
“娘娘没有听错。”
“你太放肆了，先皇已经入殓为安，此刻开棺与掘人坟墓有何异样，此等作为，就是寻常百姓也深为不耻，何况是皇家？”
“娘娘所言差矣，梓宫已然被毁，如若不更换梓宫，才是对先皇的大不敬。”
“可本宫看来，梓宫还没有受损到需要更换的程度，烧毁的一角着工匠悉心修补后便可，上官大人身为一国之相，为人处事当有分寸，懂得拿捏利害关系。”
“说到利害关系，那本相就先请教一下，方才寿皇殿起火时，娘娘身在何处？”上官静歌没料到上官复会有这一问，因为影麟说过，上官复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他会想办法打发，不会有人发现她到过寿皇殿，现在想想，她当时怎么就没有细问影麟是用什么法子打发掉那些黏着她的耳目的。
“上官大人想说什么？”
“惊闻寿皇殿着火之时，考虑到陛下年幼，尚不知事，思及娘娘乃后宫之主，理应出面主持大局，本相便第一时间派人去请娘娘，只不过去人回来说娘娘并不在凤乾殿。”
“偌大一个后宫，本宫就只能呆在凤乾殿不成？”
“自然不是，不过，本相只是好奇，今夜除了凤乾殿，可还有别处失了火，而娘娘不巧刚好又去了那儿。”
“你什么意思？”
上官复用眼睛指了指她的广袖，上官静歌看去，猛然一惊，就像半睡半醒之时突然触到被子里有一条毒蛇般，她的左边袖子赫然有一个烟火烧穿的破洞。上官复凑上去几分，压低声音说。“早在你密谋入宫为后时起，我就知道你动了什么心思，但我还是成全了你，把你扶上后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结果一开始就注定了，而为父只是好奇我的女儿会用什么方法来毁掉自己。”
“早在十三年前，我就被毁灭了，被你毁灭的。”
“住口，若没有为父，那来的你？若没有为父，当年你又怎么会入得了瑞王府？若没有为父，你又岂能从一个千夫玩弄的角妓摇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乃至于现在的太后。既天要你做我的女儿，那欢乐也好，悲痛也好，你就都该给好好受着。”
“父？难得丞相大人还识得这个字，本宫一直以为丞相大人是只是生棋子而不是生子女的，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原本是有四个哥哥，四个姐姐的，而现在除了二哥，其他哥哥姐姐都去那里了？”
感情这种东西，自从打算跨入官场的那一天，上官复就通通丢掉了，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早就丢在了九霄之外，即使是需要时再找也不会在找得回来。
正如上官静歌所说，子女对于上官复来说一度是用于与人生博弈的棋子，他原本有五个女儿，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送入皇宫，老皇帝驾崩后，陪葬龙陵，一个女儿嫁给王丞相为妾，丞相原配阴毒善妒，老丞相死后，把他的一干小妾全被杀死。而那嫁给太子太傅次子的四女儿和上官静歌的命运大同小异，上官复扳倒太傅府后，她也被沦落成了青楼女子，唯一不同的是，上官静歌自杀失败了，而她自杀成功了。
至于四个儿子，现在也只剩下次子上官摩，其余的也都早成为泥下白骨。
大儿子入赘礼部尚书家，那礼部尚书之女一心想做皇妃，对婚姻颇有不满，明目张胆集养男妓羞辱丈夫，大儿子受不了闲言闲语，自缢而死，四子中，三儿子与大儿子是一母同胞，感情最好，一听大哥死了，十七岁的少年，血气冲动，瞒着所有人闯到礼部尚书家去，要杀了礼部尚书的女儿，事败后，被押到自家大门前，死于乱棍之下。
那礼部尚书想立足了威严，命人开始时只能打他的下身，打了几百棍，把腿脚大成了两团肉泥，再来打上半身，从傍晚打到夜里，足足几个小时的折磨，才放他死。
上官复立在门前，看着儿子一寸寸糜烂，最后只剩下一滩血泥，什么也没做。
二儿子则是死于刺杀，上官复任副丞相后，朝中又不服气的老臣，买通了一伙亡命之徒刺杀上官复，二儿子奋起救父，也是该他在劫难逃，六个刺客被斩杀了四个，剩下两个胆子比较小的，一看扑在前的同伙死了，扭身夺马奔逃。二儿子眼疾手快，先跳上马追赶，两个刺客被他追得急红了眼，扭身和他厮杀，人被逼到了极点，拼起命来就像野兽，二儿子首先在心胆上就输了，他是怕死的，而那两个刺客见横竖逃不过死，什么都不顾了。交手二十来回合，三个人扭到了一起，死成一团。
生前生死相搏，死后却是血肉交缠，不分彼此。
九个子女到头来只剩一儿一女。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